当新年的打更声响起,空中突然炸裂开无数朵的火树银花,原本黑沉的天,有那么刹那如若白昼。
两个孩子从未见过如此绚烂的场面,激动得扑腾着小胳膊小腿,一定要出去瞧瞧。
“走罢,我带你们去。”慕容春来瞧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带着糯米团子出去,路过章青酒身边的刹那,慕容春来步子微微一顿,嘴角抿了抿,还是说了一声“平安顺遂。”
“你也是。”章青酒抬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随着慕容春来的出去,慕容清婉也跟着起身,朝身边的楚威道,“我也去看看两个孩子。”
“好。”拍了拍慕容清婉的手背,楚威了然点头。
虽说屋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大人两个孩子,但是今年的除夕之夜,仍旧是卫府这几十年来,最为热闹的一次——若按人数来算。
火树银花虽美,但却不是无穷无尽,就像那海市蜃楼一般,只有刹那繁华,可依旧足够迷惑世人眼睛,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待得两个孩子意犹未尽的进来,楚威缓缓起身,“时候不早了,朕……我和婉儿得回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恭送……”
“不必了。”手臂一抬,楚威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章青酒,“既是新的一年开始,便莫要再因过往的烦恼而困扰。朕祝你新年胜旧年,年年常欢乐。”
最后一句话,他又用上了那个尊贵无比的称谓。
似乎只有这样,带上了几分命令的语气,便能够更好的让这句话得以实现。
“好。”章青酒淡淡一笑,点头应下,说完,又朝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过来和祖父祖母道别。”
算起来,这是楚威和慕容清婉第一次见楚安乐和楚晏清,不管是谁都露出了十分的欢喜,万分的不舍。
但,就像某些人会有自己的选择一般,楚威和慕容清婉便是再舍不得离开,也必须得和两个孩子道别。
慕容清婉的眼圈从外面进来后,便明显红了,她抱了抱两个孩子,又转头看向章青酒,眼神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到了嘴里说出来的却只有四个字,“丫头,保重。”
“你也是。”章青酒愣了愣,点头应下。
字虽寥寥无几,但里面却包含了所有的心意与祝愿。
看到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楚询突然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送送皇兄。”
“去吧。”卫凤朝他温柔一笑,也同时起了身,走向章青酒,将她身边的两个糯米团子拉了回来,“小酒,今日还是让我带他们两个睡下罢,时候不早了,既是岁已经守完了,你也早些歇着。”
“我……”章青酒原本想说今夜便不要让两个孩子去打扰她了,但想到什么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凤凤了。”
“你这孩子……”许久没有听到女儿这么叫自己,卫凤愣了一下,忍不住低低一笑,“你若是再这样,小心我以后让晏清和安乐也这样唤你。”
“她们不敢。”章青酒也跟着笑了,抬了抬下巴:“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合着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卫凤哑然失笑,看着两个孩子开始揉鼻子揉眼睛,便忍不住心疼,顾不得再多说,一手牵了一个朝自己院子走去。大风小说
卫凤一走,卫图南说了几句后,也起身离开,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幕里。
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瞬间只剩下了章青酒和慕容春来两个人,就如同那烟花一般,刹那的繁华后,终将归于寂静,消失在尘埃里。
章青酒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突然轻笑一声,端起自己面前的热茶,“新年快乐。”
慕容春来微微一怔,跟着抬起了手,眼神里多了几分动容。
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无论是当年章青酒的护卫,还是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丘狄二王子,亦或是世人眼里让他们在大婚前分开的“罪魁祸首”,又或者……如今本该不在人世的慕容春来。
在跟着她回来时,他便想到了自己或会面对形形色色的重重困境,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所料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卫府之人的客气也好,大徽皇室的视若不见也罢,这一切虽然她没说,但除了她又有谁能够做到?
外面火树银花绽放的那刻,所有的人都在看烟花,唯独他在看她。
看她眼里的落寞,看她周身的孤寂,看她那颗掩进冰雪里的心。
“其实,我有话想对你……”
“你先说。”
异口同声的话突如其来,在干净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却又莫名的和谐。
最后还是章青酒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你先说罢。”
“你先说。”慕容春来眯了眯眸子,摇了摇头。
章青酒摇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语气却明显多了几分唏嘘,“我怕我的话说完后,你就不会愿意再开口说真心话了。”
听到章青酒这么说,慕容春来不由得微微一怔,半晌后笑道,“曾经洒脱的章小仙可不会瞻前顾后考量这些。”
“人总是会变的嘛。”章青酒垂下眸子,她不再是以前的她,慕容春来也不再是曾经的慕容春来。
慕容春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脏都跟着这句话在抽痛。
如果可以,他宁愿眼前之人,还是如以前那般洒脱,肆意,纵情。
“今晚过后,会有什么不同吗?”慕容春来站起身道。
突如其来的话,让章青酒猛然一怔,向来平淡如清渠的眸子,泛起了丝丝涟漪,她稍稍别过头,“为何如此说?”
慕容春来嘴角抿了抿,突然嗤嗤笑了,“总说章小仙料事如神,我也想学上一次嘛,却不知,这话说的,是准还是不准?”
那张看向窗外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朦胧,有些迷离,更多的却是遥不可及。
她没有回答,但慕容春来却明白了。
平生从不轻易猜测,唯一的一次,却不想竟然是一语中的。
何其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