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依旧。
“伏羲,你再好好想想!”看着眼前红眸冷笑的男人,旋灵内心涌出一股说不清的寒意,“你这样做,就不怕后悔吗?”
“后悔。”楚澜点头,回答得毫不犹豫。m.166xs.cc
暗暗松了一口气,旋灵心想这还好不是无可救药,“那你既然明知自己会后悔,你就千万别……”
可话说道一半,旋灵就顿住了。
看着那笑得越发嘲讽肆意的笑容,某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理解错了。
眼前这个人,他后悔的不是……
“我早就后悔了。”楚澜抬眸看向旋灵,鲜红的眸子闪烁着诡谲,“万年前当真是多此一举。”
“你……”这一下,什么都不用说旋灵也明白了,神色变了又变,最后重重一拳砸在墙上,低低地骂了一声。
清虚那个王八蛋,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若非是他,这个人哪里会变得癫狂至此?
可是……
“伏羲,你再想想,再想想吧。”深吸一口气,旋灵试图做最后的劝说与挣扎,“就算是为她想想,她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做的。”
说道最后,旋灵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床榻上的人,眸子里涌上一层复杂。
楚澜沉吟了一会儿,眸子里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最后却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旋灵,她已经为了我死过一回了。”
“就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旋灵咬牙。
楚澜缓缓地闭上了眸子,“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怎么能够看着天下人负她?
他们,凭什么敢负她?
看到这个样子的楚澜,旋灵心头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伏羲会做下这个决定,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对付清虚不过是附带的罢了。
他真正愤怒的是,她以诚相待的人族,一个一个背弃了她。
而他,不过是在深爱的人和天下人之间,做出了他内心的选择罢了。
这样的伏羲,不是他以前认识的伏羲。
可是眼前的人,却让他觉得更像是个人了。
曾经的人皇,为了天下苍生放弃一切,可是谁规定人皇就该牺牲?
恍惚间,旋灵想起了自己曾经问过眼前人的那个问题。
她和全天下哪个更重要。
那个时候,他说全天下就是她。
可是如今,不必问,他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她才是全天下。
眯了眯眸子,旋灵站直身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便做罢,那什么何家人,我去杀。”
说罢,旋灵转身朝屋外走去。
方才是他误入了歧途。
是了,倘若一个人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他有什么资格谈守护天下?
“殿下。”旋灵走后,火舞和风止同时抬起头看向楚澜,声音沙哑。
“若是想离开,随时可以走。”楚澜垂眸看了二人一眼,神色平静。
“属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火舞摇头,重重地捏紧了拳头,哪怕要让他们与全天下为敌!
楚澜嘴角抿了抿,“将慕容春来和之前照顾太子妃的人叫来罢。”
慕容春来很快便到了,进屋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期待,却在看向床榻的那一刻,又瞬间熄灭。
“你突然叫我来做什么?”慕容春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客气。
“帮我一个忙。”楚澜道。
“我能够帮你什么忙?”慕容春来怔了一下,似乎被楚澜的话吓到了,但他很快便嗤笑地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自嘲。
“带她和两个孩子回巫族境地。”楚澜没有理会他的嘲弄,缓缓开口。
“你说什么?”慕容春来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几分不可置信,“你让我带她走?”
楚澜点头。
“现在?”慕容春来倒吸一口气,眯了眯眸子,“你想做什么?”
顿了一下,“你不要乱来。”
楚澜淡淡一笑,“你若是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意。”慕容春来盯着楚澜猩红的眸子,咬牙切齿地开口,“我只是不想看到她醒来后,难过伤心。”
楚澜似愣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放心,我不会死的。我答应了她会陪她一起。”
“我管你死不死。”慕容春来脸色一白,别过了头去。
“今天晚上,我让火舞送你们出城。”楚澜见他这样,也不多言,兀自安排好了一切。
听着他那对火舞事无巨细的嘱咐,慕容春来好几次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了,最终还是停住了,最后只闷闷地憋出一句:“你最好不要食言。”
他们说了很多,到底是哪一句不要食言,慕容春来没有说,但他相信楚澜听得明白。
倘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亦或者当真是听不出来,那就真没必要回来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楚澜转过头来,轻笑一声。
慕容春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楚澜上前两步:“有劳你了。”
慕容春来撇了撇嘴角,挥了挥手,“那我先去和两个孩子说一声,收拾一下。”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做,可既然是晚上走,那便还有几个时辰。
而这几个时辰,他想还是留给眼前这个人罢。
慕容春来走了后,火舞风止也跟着出了门,房门再一次被关上,将所有的凄风冷雪拦了起来。
楚澜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重新回到床榻旁,看着那依旧还昏睡中的人儿,眼眸里带了千思万绪,许久,那颀长的身体弓了下去。
“阿酒,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食言,等我回来。”在章青酒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楚澜的声音仿若万丈波澜里的孤舟。
带着随时会被风浪席卷的绝望,却又有着绝处逢生的决心。
是夜,一辆马车从上京城北门而出。
漫天的风雪中,它就像是一盏不亮的灯,摇摇晃晃,带走了最后一丝本该有希望燃起来的光。
太子府,蒹葭院。
一道身影伫立在院中,那架往日总会伴随着清脆笑声的秋千,安静地停在一旁,周遭安静得似乎唯有天地间的风声。
火舞站在院子门口,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痛得他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他尚且这般难受,谁知他家的殿下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