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夜月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
长乐宫,夜深人静。
刘骜今日摆驾未央宫,请太后及文武在宫中饮宴,因此太后王政君不在长乐宫中。
宫中的一扇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随即三个人鱼贯而入,令人奇怪的是,今夜的长乐宫中竟然见不到巡逻军卒,三人进了长乐宫,也都是神色紧张之极。
几个人在黑暗一片的长乐宫默默走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连颗星星都看不见,而诺大的长乐宫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一路上连个兵卒也没有,整个园子鸦雀无声,仅仅能听到这一行人的脚步声。
三人一僧、一道、一俗,僧人正是在李家老宅中与紫殇一起的枯禅,白发苍苍的老道人正是那夜被崔灵逼退的稷下学宫三先生,而走在最前面的却是平素与王莽形影不离的刘歆。
枯禅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对刘歆说道:“二先生,昭君肯定能打开天书石匣吗?”
刘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如无把握,我怎会如此冒险。怎么对得起山主的重托。”
说完,加紧脚步前行,再不理会身后的道士和枯禅。
转眼间来到了大夏殿前的十二尊铜人之前,星月无光,黑黝黝的铜人在空旷的大殿前显得诡异莫名。
枯禅皱了皱眉说道:“时辰已到,怎么不见昭君的身影。
刘歆没有说话,眼望着铜人,右手有意无意的在空中乱划,似乎也有些不耐。
一旁道人打扮的三先生却像是云淡风轻,似乎是对这长乐宫很感兴趣,走到一旁,负着手开始打量着宏伟奇绝的大夏殿。
枯禅见刘歆没有说话,正待再问,忽然瞪大了眼睛,黑黝黝的脸上骤然泛起一片苍白,一伸手已经把紫铜钵盂取在手中严阵以待,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刘歆。
“二先生……你……你要做什么?”
枯禅不是释教弟子,出自于天竺神教的苦行流派,是天竺神教中为数不多摸到罗汉境门槛的高僧,可他心里清楚的很,和面前这个高深莫测的二先生相比,自己恐怕实在不算什么。
寒风透骨,刮得枯禅的僧衣猎猎作响,一道无形的压力让他开始咳嗽,他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刘歆,因为恐惧和惘然,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我方才画的这道符,是阴阳家专门为了对付你们天竺流派所创的无意符,我从进宫开始就在积蓄符意,刚刚完成,你觉得怎么样?”
刘歆静立在风中,望着脸如死灰的枯禅认真的问道。
枯禅被一股强大的符意逐渐束缚,身上的百衲僧衣甚至是衣服下的肌肤,已经逐渐像是经年脱落的油漆片般片片绽裂,血肉模糊,看上去异常恐怖。
他试图运转念力与气息对抗,却发现全身已经不再听他指挥,想抬动手指都已经无法做到,不由得嘶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你不怕山主知道吗?”
刘歆忽然脸色一寒,冷冰冰的说道:“山主?稷下学宫早就看透了他的阴谋,鬼谷不死,天下难安!我们和天谕阁道虽不同,目的却没什么分别,况且五先生袁德思死在你和紫殇手中,我杀你便是为了祭奠他的亡魂!”
说完,双手轻轻一撮。
强大而恐怖的符意就像一张大网,罩定了枯禅,他身上瞬间出现了无数细细的伤口,每一条都深可及骨,口中“嗬嗬”出声,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噗”的一声,枯禅的一双眼球被勒出框外,掉在地上,他的人甚至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便倒地身亡,咕咕流出的鲜血刹那间流满了大夏殿前。
眼看枯禅倒地身亡,一旁的三先生负着手溜达了过来,冲刘歆微微一笑。
“替死鬼搞定了,就看昭君的了。”
刘歆吐了一口浊气,看了看枯禅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的尸首,微微皱了皱眉。
“时辰也差不多了,天子和太后今日都去了未央宫,新都侯也安排好了这里的一切,不过也不宜拖的太久,宫闱禁地,终究……”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地面上咔咔咔连声机关做响,十二铜人中的第三尊缓缓转动,地面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能容三人并行而入,向下看去,似乎有漫长的楼梯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
刘歆和三先生快步上前,望向洞口,等了一会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王昭君一袭道装,左手举着风灯,右手拿着一卷古旧的绢帛,袅袅婷婷的走了上来。
来到地面,王昭君先是在铜人的双眼中一按,又是一阵机关的声音,铜人缓缓归位,大殿前一切如初。
刘歆脸上因兴奋泛起了一丝潮红,躬身行礼。
“见过昭君,此行可还顺利?”
王昭君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幸不辱命,这便是那卷天书,还望二先生恪守承诺,勿忘所托!”
说着将手中的绢帛递了过去。
刘歆双手接过绢帛,与三先生一起向王昭君施了一个大礼。
“稷下学宫必定全力相助新都侯一展宏图,克成大业,力争让汉匈永睦,百姓安宁!”
说完直起身子,指着一旁枯禅的尸首,压低声音说道:“这便是那替死之人,请昭君速速回去,免得受了牵连。”
此时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天上的乌云也被吹散,天空中露出一轮明月,月如银盆,冷冷的清辉洒在空旷的大夏殿前,显得寂寥肃穆。
王昭君神色变得有些异样,右手在腰间摸了摸,如水一般的双眸中好像忽然蒙上了一层薄纱。
“我已经给云儿写了书信,她和须卜当手上有雄兵十五万驻扎在归绥,匈奴王庭若是一旦有变,她可以相助,我弟王莽就有劳二先生尽心辅佐了。
另外切记叮嘱我弟,蝶儿的终身不可儿戏,切莫让她走了我的旧路,若是实在不行,想办法让她回草原找她姊姊。
我本是将死之人,苟活至今便是为了这两件大事,此次归汉,心愿已了,请先生转告吾弟,莫以我为念!”
刘歆见王昭君面色惨然,话语中流露出托付后事之意,心知不妙,刚要有所动作。
可是王昭君适才在腰上一摸之际,已经扣住了一把锋利的短匕,此刻话刚说完,匕首寒光一闪,已经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刘歆面色惨变,抢步上前,扶住王昭君,只见她胸前殷红一片,星眸缓缓阖起,眼见再难回天,可叹一代巾帼佳人,竟是香消玉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