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斜睨着此人,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是何人?官讳怎么称呼?”
裴续赶紧介绍道:“这位是甲字坊的司库官,桑辛。”
“原来是桑大人!”东方明故作惊讶,“甲坊司库官?三坊司库之首?”
这位桑辛赶紧行了个礼:“司空大人抬爱了,不才正是下官。”
东方明目光灼灼盯在他脸上,看了半晌,忽然开口说道:“桑大人,你方才所说,我都听到了,可据我了解,实情却并非如此。”
说着,他拿起放在案上的一卷简牍,甩给了桑辛,沉声说道:“这些是大司马府移交给本官的,上面是数年来三大工坊欠薪的实据,桩桩件件,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全部查实在案。”
众官闻听,倶是一怔。
东方明面色陡寒,冷声说道:“我有一言,请诸公静听,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武库乃国之根本重地,诸君能在此处供职,原是托天之幸,本该兢兢业业,勤勉克己,尽忠职守,异日我华夏扬威四海之时,皆有诸君功劳。”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转头盯着桑辛继续说道:
“可汝执掌甲字坊多年,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冲阵,不过依仗微末之际,屡蒙朝廷与陛下恩赏,叨食汉禄经年,却不思报效,反而上下其手,行营私舞弊,中饱私囊之事,甘为窃国蛀虫。今日事发,居然还敢在本官面前觍颜诡辩,当真恬不知耻!”
话音落后,堂上一片肃静,直到过了许久,众官员们才反应过来,司空大人……是在骂人!
顿时场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这还了得!自汉武帝设立武库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着三大坊司库的脸痛骂!就连天子刘骜刚刚登基时,头一遭来武库视察,也对这三名司库温言笑语,这位年轻的东方大人居然就敢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那位甲字坊司库桑辛也愣在了当场,他没想到大司空就算不笼络安抚自己也罢,还居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将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不由得闷哼一声,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但对方毕竟是位列三公的大司空,虽然自己并不怕他,也不好当面顶撞,只得悻悻然一拱手,便要归座。
“来人那。”东方明双眸微缩,眉头微微皱起,冲着堂外喊了一声。
“末将在!”
随着一阵铁甲摩擦声响,顶盔掼甲,腰悬佩刀的夏侯仁带着四名东方营侍卫大踏步走了进来。
“将这位桑大人的座位撤了,让他站着清醒清醒!”东方明面色冷淡,沉声说道:“本官面前,没有这等人的座位。”
“东方大人!”桑辛连遭羞辱,有些恼羞成怒,浑身不自觉地轻微抖动着,可直到此刻,他心中也是丝毫不惧,只是强抑着内心的愤怒,说道:“大人依仗官位,欺压下官,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东方明根本没有搭理他,拿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啜着温凉不沾的香茗。
夏侯仁哪里会理会桑辛,一挥手,身后一个侍卫搬起桑辛的木枰,扔出了堂外。
如此一来,堂下的武库官员们全傻了眼,反应了好半天,才站出来几个人给桑辛求情,就连那位武库令裴续也走过来压低声音在东方明耳边说道:“司空大人,给桑大人留些颜面吧。”
“留些颜面?”东方明冷笑道:“他做此无颜之事时,怎么没想到给朝廷留些颜面,他有没有想过我大汉朝廷在天下百姓心中的颜面?”
这顶大帽子一压,裴续顿时凛然,不敢再继续说话。
打从百年前武库开衙至今,甲乙丙三大坊的司库在衙司里便有自己的专属座位,地位超然,也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侮辱他们,此时眼见着甲字坊司库桑辛受辱,乙丙两大坊司库也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站在那位桑辛身边,一起对着堂上的东方明沉声说道:“既然大司空认为衙中没有桑大人的座位,不若把我们两个的座位一起撤了吧!反正我等在大人眼中不过是些会点微末之技的下等人。”
这不是在赌气,而在依仗着自己的技术来向东方明施压。
东方明霍然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站做一排的三位司库,微微一笑:“当然是要一起撤,你们以为还能有你们的位置?你们是不是下等人和你们的技艺无关,只和你们干出来的事有关。”
“大人!你……”
三大司库没有料到东方明竟是步步进逼,言语间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这才隐隐意识到事情不对,看来对方不止是要立威,竟是想赶尽杀绝,可是……你东方明有什么底气?难道真想看着三大工坊垮了不成?
此时,他们依然坚信三大工坊没有他们就无法运转,于是应话的语气丝毫不见软弱:“司空大人,不知我三人向来有何得罪大人之处?”
东方明轻蔑地看了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你们得罪的不是本官,得罪的是三大坊里的民夫,得罪的是当今天子,得罪的是我大汉戍边的百万甲士,得罪的是天下万民!”
作为现代中国公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抢占道德高点扣帽子的能力哪里是两千年汉朝的几个小官能招架的,更何况这些官员本来就做贼心虚。
“没有人证物证,大人的说法未免草率!”对于如此大的一顶帽子,三个人再头铁也不敢硬接,只能转移矛盾:“司空大人初来转武库,便如此以权压人,难道我大汉朝廷没有了规矩不成?”
“规矩?姑且不论你们是否有罪,就说当众顶撞直属上司,在衙署大堂公然咆哮,这又是什么规矩?”
东方明放下手中茶杯,双眉一轩,不等三人再说话,冷冷说道:“夏侯仁,把这三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给我拖下去,重则二十杖。”
“遵命!”夏侯仁才不管面前的人是谁,只要东方明的命令,就是让他把天子揍一顿他也未必会犹豫,带着侍卫们往上一闯,就像拖死狗一样将三个司库拖到了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