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深深的黑暗,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罩住了整个幽州城。
五百羽林骑围成一个大圆圈,个个手持弓箭,如临大敌。
二百多名带头闹事的兵士,**着上身,露着胸膛上布满的伤疤,被押解进大校场。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一片冷冰冰的恐惧,在校场上蔓延着。
朱博坐在校场高台的帅位上,眼神迷离,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举觞饮酒,已是有些微醺。
石阶之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到来的是廉丹。
廉丹向朱博抱拳施了一礼:“朱将军,闹事军卒都已押进刑场,请将军向他们宣旨吧。”
朱博闻言正要起身,可想了想又坐了下来,沉吟着说道:“你可以代我宣旨……”
廉丹眉毛一挑,沉声说道:“那怎么行,末将无权代表羽林骑说话。还是得请朱将军亲自宣旨。”
说完,也不等朱博再说什么,上前砰地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死拉硬拽地,把朱博拉了起来。
将台上,望着脚下那些双眼血红,闪烁着仇恨目光的的士兵们,朱博不由地暗暗心惊,双腿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
廉丹冷冷地看着朱博,嘴角泛起一丝嘲笑,低声说道:“朱将军,传旨吧!”
朱博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心中害怕还是酒喝的太多,脚步都有些踉跄,闻言神情一变,看看场间,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说道:“还是廉将军请吧,他们是你的旧部,你说话,他们不敢不听……”
廉丹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朱博,向前一步,大声宣布:“弟兄们!这位是后将军朱博,奉陛下密旨,此次兵变,未出兵营者无罪,登城哗变者处死!”
校场中立刻传来士卒们愤怒地吼叫:
――日他娘!朝廷骗了我们!
――老子上当了!弟兄们,和他们拼命!
――我们无罪……
虽然只有二百多人,可嘶吼声依然震天动地,响彻在校场上空。
“戒备!”
一名羽林骑军官见情形有些不对,大声传下号令,四外的羽林骑立刻搭上手中的弓箭,随着羽林骑的动作,四周不停传来的弓弦绷紧之声,让场中所有人的心弦也不由绷紧了。
五百箭手同时拉弓,那种令人心悸的吱吱响声,似乎要穿透校场上所有人的耳膜,震透所有的人的心神。
箭在弦上,场中的那些士兵目光逐渐变得绝望,无助地等待着漫天箭雨呼啸而至的那一刻。
然而廉丹没有让这一切发生,他猛然回头,厉声逼问朱博:“朱将军,请你看看他们眼中的目光,看看他们身上的刀疤,看看他们紧握的拳头,这些人都是为我大汉出生入死,百战余生的老兵,你真舍得让他们死吗?”
朱博虽然身为后将军,却从未上过战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回身抓起案上的酒觞,一饮而尽,剧烈地喘息着。
廉丹目光炯炯,提高了声音,再次逼问:“朱将军,此刻幽州城中还有五千士兵,都是他们的同袍弟兄,一旦激起兵变,那就是横尸遍地,血流成河。而自今日起,所有这些士兵,都会把你看成是死敌。只要有一个人逃脱,也会到处追杀你,你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除非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窝在未央宫里不出来……”
朱博额头渗出了涔涔的冷汗,眼睛中渐渐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嗫嚅着说道:“廉将……不,廉贤弟,本将军也是圣命在身啊!不处死他们,我无法交差。”
廉丹面色稍缓,眼神中却依旧是一片冷厉之色,轻声说道:“圣命难违,可将军也不必全杀,杀几个意思一下就行了。留下部分军士,令他们今后继续效命沙场。”
听廉丹这么一说,朱博有些动心了,颤声问道:“依廉贤弟看,要留多少?”
廉丹皱眉思索片刻,沉声说道:“我只要百人。”
“只要一百人?”朱博有些惊讶。
“不错!”廉丹点了点头,目光坚狠冷厉,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也不多要!”
“准!杀一百多个闹事者,本将尽可以向陛下交差了。”朱博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贤弟可以下去选兵了。”
廉丹却冷笑了一声:“不用我选,勇悍者生,怯懦者死,末将让他们自行淘汰!”
说完,廉丹立于点将台上,手按佩剑,朝场中士卒们大喝:“弟兄们听着,朱将军大恩大德,网开一面。从现在起,勇者活,懦者死,只有最勇猛的战士,才能赦免死罪。弟兄们,天命难违,你们互决生死吧!”
场中军士们一阵聒噪,个个惶恐不安。
听着这残酷的命令,四周弯弓搭箭的羽林骑也十分紧张,很多箭手背后都渗出了冷汗。
廉丹又大喝道:“取兵器来!”
随着这声令下,几个护卫们从后面抬出一扇门板,门板上堆着满满的制式环首刀!
廉丹舌绽春雷:“第一排士兵听令,上前执刀!”
前排士兵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无奈上前,一人拿起一把环首刀。
廉丹将手往空中一举:“对阵!”
士兵们,互相成迎敌状,刀对刀,眼瞪眼,做出搏杀的姿态。
廉丹右手猛地落下:“开战!”
士兵们犹豫着,互相对视着,雪亮的刀锋在他们手中颤抖……
廉丹皱了皱眉,向四周的羽林骑厉声喝道:“弓箭手听令!有怯战者,立刻乱箭射死!”
所有的弓箭手都张弓搭箭,一枚枚闪亮的箭簇带着勾魂夺魄的杀气,对准场中的士兵。
将台上再次传来廉丹的吼声:“开战!”
幽州士兵们终于明白今日在劫难逃,要想活命,只有互相厮杀。他们终于大声嘶吼起来,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杀!杀!杀!”
两队士兵嚎叫着,扑向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