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鲤穿不下夜行衣,只得换了套深色的裙子,披上厚厚的披风,赵昶用帷帽将她整个脸都罩了起来。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翻墙进了南宫将军府。
苏鲤立马就察觉到了将军府的诡异,整个庭院一眼望去,竟无半盏灯火。处处透着阴沉的气息。
赵昶和焦二虎已经轻车熟路,带着苏鲤避开府卫直接到了南宫戬所住的院子。
“等等。”苏鲤立马阻止了焦二虎上前,她眼中金芒闪烁,将整个院子一揽无余,她不由疑惑,“即便南宫戬昏迷,他住的院子也不该一个守卫都没有吧?”而且整个院子静得如同死地。
赵昶贴在她耳际,“上次我和二虎来时便是如此,屋里只有南宫戬一个人躺着,凤惊鸣不知在搞什么,据说经常不在府中。”
苏鲤眯了眯眼,“凤惊鸣这般做,可真不是对南宫戬一往情深的表现。倒象是被利用完了,当成了弃子。走,咱们进屋看看。”
焦二虎率先走在前面,赵昶牵着苏鲤在后,三人一瞬间就到了屋前。焦二虎刚踏上台阶,突然脚下传来‘叮铃’一声铃响。
苏鲤低头一看,脸色一变,“不好。”
焦二虎也发现了,自己的脚面正碰到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金丝上,金丝上挂着小小的铜铃,若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紧接着,象是连锁反应,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铜铃响。
“有刺客,抓刺客!”
四面八方的府卫都向这里奔来。
“殿下,我去引开他们。”
焦二虎话落,就纵起身形翻出了墙。奔来的府卫立马喊打喊杀地追过去。
苏鲤仔细看着地上那些金丝,竟然纵横交错地缠绕在地上,南宫戬的房门口竟然布下了一个防御阵。
看来南宫将军府里有高人。
赵昶皱起眉头,“难怪凤惊鸣不用守着南宫戬,原来是设了阵,上次我与二虎来并没有。”
苏鲤点头,“阿霑,你守在门外,我进去看看。”
苏鲤说完就丢开赵昶一直牵的着她的手,身形轻巧地一纵一翻一跳就掠过了阵站到了房门口。
赵昶甚是无奈地看着她,“当心,有事立马叫一声。”
苏鲤颔首,“你也要当心。”说完,手一推,房门并未上锁,她一猫腰便进了屋子。
屋内并未掌灯,但墙上到处镶嵌着夜明珠,香炉里的沉香也极名贵,极符合南宫戬嚣张跋扈的性子。
苏鲤贴在一边,眼中射出金芒,屋内的檀木大床上除了南宫戬,屋内再无他人。因门外设了防御阵,苏鲤站在屋内异常小心,检查再三,再无机关暗器,她才大胆地走向南宫戬。
挑开床幔,南宫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脸色倒也没有想象中的苍白憔悴,神态甚是安祥,倒不象是生了病。
苏鲤坐在床沿,伸手就切上他的脉。
果如陈太医所言,脉象平稳,气血充盈,并无中毒和中蛊的迹象,倒象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这脉象还是透着一丝古怪,有衰竭之象。
苏鲤不由皱起眉,再次端详南宫戬,觉得他的面容比之前呆板了一些,就象戴了一层面具。没有了平日即便什么都不做,浑身上下也都充斥着不可一世的气息。
苏鲤虽有疑惑,但也未深想,毕竟南宫戬之前受过重伤,又昏迷如此之久,身上的气息有所改变也实属正常。
她换了另一只手继续切脉。
一切都无异样。
苏鲤不再疑惑,正欲收手,突然手腕立马被狠狠地抓住。
她大吃一惊,抬首就看向南宫戬。
一直昏迷的南宫戬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阴冷地瞪着苏鲤。那目光就象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噬血恶魔,一瞬就起了杀机。
苏鲤想都没想,本能地手腕倏地一转,袖中的‘乌壁’挥出,直斩南宫戬手臂。她动作极快,一连挥出三招,招招狠厉。
南宫戬不得不丢开苏鲤的手,身子往床内一滚躲开乌壁。苏鲤并不恋战,见他闪开,转身就往门口掠去。
可惜,南宫戬似乎比她更快,从床上一跃而去,一拳直击苏鲤后心。
苏鲤一个后空翻躲过,南宫戬身形刹那间到了门口堵住了苏鲤去路。
苏鲤站定轻蔑地一哼,“你不是南宫戬!”
南宫戬也是一哼,“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妃既然来了,今晚就别想再走了。”
“你觉得你能留得住我?”苏鲤傲慢地说,方才她已试探,此人的武功深厚,似有神力。但绝不是南宫戬的武功路子。
“承俊亲王就守在门外吧?你觉得他还顾得上进来救你吗?”说着,南宫戬的手猛地一挥。
苏鲤一怔,正不知他何意?可随着南宫戬的手落,门外就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似乎赵昶也跟人交上了手,而且围攻赵昶的不止一人。
随后外面的声音又静若无声。
苏鲤这才恍然,“原来你这屋里也设了阵,阿霑根本听不到里面发生的事,而你刚才打开了阵,让我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王妃也并不算多聪明,既然知道门外设了阵,还非要钻到屋里来看个究竟?是你作茧自负,怨不得别人。”
苏鲤也不绕弯子,“你究竟是何人?南宫戬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瞧着他样貌神态声音几乎与南宫戬一模一样,若不是他的话相当陌生,苏鲤根本不会怀疑他不是南宫戬。
毕竟她二人坦诚了身份后,南宫戬是军人,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他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与她一决胜负,但绝不会用此卑劣的手段困住她。
南宫戬嘲弄一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今晚王妃必须死。只有你死了,赵昶才会随你而死,南宫戬才会不战而降,南祥的新皇才会真正陷入绝望。苏鲤,只有你死了,这个天下,才不会有任何的希望。”
苏鲤轻嗤一声,“恐怕你是痴人说梦!”
苏鲤说完,突然纵身后跃,她手持乌壁蹬着墙将上面的夜明珠快速地击落。
南宫戬脸色一变,急忙去阻止苏鲤。
二人瞬间又打斗在一起。
苏鲤之前以为墙上的夜明珠是照明用的,但既然这屋里也设了阵,这些夜明珠就不仅仅是照明的摆设,她试探着击碎,果然,南宫戬急了。
她方才看了一圈,这屋里没有任何的灯火,说明这个阵怕火,整个屋内的家具摆设都是避火的。
苏鲤心中有了数,袖中红绸翩然飞出,掀掉香炉的盖子,卷着整个香炉就往床上甩去。
南宫戬脸色大变,顾不得苏鲤,纵身就去接那个香炉。若是香炉的香火点燃了床幔,那这个阵就不攻自破了。
趁着南宫戬无暇他顾,苏鲤瞬间击碎了所有的夜明珠,她手中红绸卷上房梁,身子一纵,没发出丝毫声音就蹿到了梁上。
此时的屋内漆黑一片,苏鲤眼中的金芒幽幽地射出,屋内的一切映入眼中。
南宫戬确实接到了香炉,并瞬间掐灭了香火。他慢慢地放下香炉,异常警惕地四下搜寻,寻找苏鲤的身影。
屋外的打斗声传到了房内,苏鲤转动螓首看向窗外,只见院子里涌满了府卫,赵昶即便神勇,但一拳难抵四手。只要她还在屋里,赵昶既便战死都不会走。
苏鲤不由有些着急,她必须尽快出去。
苏鲤正沉思,突然屋顶传来一声响,似是有人在揭瓦。
她不由一喜,立马想到出路。
下面的南宫戬也察觉到了房顶的动静,他立马纵起身形想飞上房梁,苏鲤身子下跃,手中乌壁迎上南宫戬,狠狠地刺在他胸口。
南宫戬大惊,急忙挥出一拳,苏鲤红绸缠在梁上一个借力,身子翻腾堪堪躲过南宫戬的攻击。而南宫戬身子骤然跌在地上。
此时房顶一股冷气蹿入,露出一个洞,焦二虎手举着火把探进头,“王妃……”
“我在这里。”苏鲤坐在梁上看向焦二虎。
焦二虎看到她,脸上一喜,直接向苏鲤伸出手,“王妃,快出来。殿下正拖住那些府卫。”
苏鲤伸出手,却一把抓住焦二虎手中的火把,她身子一跃就跳下房梁。
焦二虎大惊,也急忙从房顶跳下来。
苏鲤举着火把站在南宫戬面前,此时南宫戬正手捂着胸口的伤靠着床榻坐在地上,他的上半身已被鲜血染尽,而胸前的伤口正沽沽地往外冒着血。
苏鲤目光冷竣地看着他,“被乌壁刺中,若没有我的药,伤口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你的血很快就会流尽。”
南宫戬此时依旧不服气,“那又怎样?我死不足惜。”
苏鲤眼睛一缩,低沉一声,“确实死不足惜,魏似勋,为了凤惊鸣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她话一落,焦二虎倏地瞪大了眼。而地上的‘南宫戬’身子猛地一僵,他愤怒地张口,“你胡说什么?魏似勋怎么会在这里?我是南宫戬……”
苏鲤袖子一抛,一股内力冲向南宫戬。
南宫戬只觉脸上一凉,他顿时往头上摸,随后又慌张地摸向自己的脸,惊骇地瞪着苏鲤,嘶吼,“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鲤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魏似勋一头花白的头发和一张苍老的脸,立马就醒悟了,“你破了童子身,凤惊鸣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对不对?”
魏似勋有些气急败坏,也不顾胸口的伤痛,直接站起身,愤怒地指着苏鲤,“凤轻隐,不准你伤害惊鸣,她可是你亲姐姐……”
“那你告诉我,她究竟想干什么?怀了你的骨肉,却又瞒天过海想赖在南宫戬的头上,她控制着南宫戬,蛊惑住太上皇,是想让他承认她肚子里的小皇孙吗?难不成凤惊鸣想做这南祥的王……”
魏似勋身子摇摇晃晃,“她想做什么与你无关,她现在是南宫戬的夫人,太上皇对她言听计从,南宫扶苏身中‘合.欢蛊’,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身子衰竭而亡……到时候,整个南祥就会是惊鸣的。你是她的亲妹妹,应该成全她。”
苏鲤眯了眯眼,“你怎么会知道南祥皇身中了‘合.欢蛊’?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中宁才对,难不成,南祥皇身上的蛊果真是凤惊鸣下的……”
若是如此,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只是她是从何处得来的‘合.欢蛊’蛊虫呢?”
苏鲤一下子又想到了赖疯子耶律慎,她深思低喃着道,“既然赖疯子已死,当初他手里既然有‘百枯蛊’的蛊虫,那有‘合.欢蛊’蛊虫也不足以为怪。凤惊鸣若想得到‘合.欢蛊’的蛊虫,就必须从他至亲的人手中得……难不成,凤惊鸣是从耶律禹的手中得到的蛊虫?”
苏鲤说着便看向魏似勋。
魏似勋急忙低下头,萎顿着又坐到地上,微合着眼眸,似乎是不敢看苏鲤。
苏鲤心中更加肯定,“原来你们的背后之人是耶律禹!这也就解释得通,你因何会‘八卦阵’?是耶律禹教你的吧?他曾任‘月神宫’暗卫长老,能接触到‘月神宫’秘辛,他就是在那时候得到的‘八卦阵’对不对?”
魏似勋坐在地上,他的周身流满了他的血,他似乎已无力回答苏鲤的话,他目露哀求地看着苏鲤,“求求你,别揭穿她……她替你在南祥做质,吃了不少苦,南宫戬根本不喜欢她,只是利用……”
苏鲤却冷哼一声,“四年前,我落难‘帝后山’,失去记忆。当年是凤惊鸣出京做质南祥将我带出去的吧?是你受耶律禹之命,将我掠走的。那时候,你们就已经沆瀣一气勾结在一起了。你们不仅要打中宁的主意,还把手伸进了南祥,耶律禹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魏似勋苦笑了一下,嘴里流出血丝,他眼见就快不行了。
苏鲤蹲下身,捏住他下巴喂他一颗暂且保命的药丸。
“魏似勋,我知道你已经了解自己破了童子身,只有半年的寿数,你现在根本就不想活了。
若还想保住凤惊鸣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必须说出南宫戬现在何处?否则,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南宫扶苏也不会让凤惊鸣得逞的,他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弱。若想保住凤惊鸣的命,你就必须将功赎罪。”
魏似勋艰难地抬起眼看着凤惊鸣,“此……话当真?”
“你也说了,凤惊鸣是我姐姐……只要你说出南宫戬的藏身之处,我便向南祥皇请求饶她一命,至少,能让她安全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魏似勋没说话,他本身就靠在床榻上,手使劲在床榻上拍了拍。
苏鲤正不解此意,门却在此时猛地被踹开了。
赵昶气急败坏地闯进来,奔到里间,看到魏似勋二话不说一脚就狠狠地踹在他胸口。
苏鲤只听得‘卡啪’一声,魏似勋被踹翻在地,咳嗽几声,猛吐出几口血,目光迷离地看了苏鲤一眼,便缓缓地合上了眼眸。
苏鲤一拉赵昶,正想去查看魏似勋,不想手上一粘,竟是满满的血。
她急忙扭头,就看到赵昶一身戾气,一身锦袍都被鲜血染红了。她骇的惊叫一声,“阿霑……”
赵昶立马握住她的手,“我没受伤,都是府卫的血。”
苏鲤急喘了几下,刚才她一惊之下心脏都好象要跳出来了。
焦二虎蹲下身去查看魏似勋,随后对苏鲤摇摇头,“死了。”
赵昶瞪着死相极怪异的魏似勋,“原来凤惊鸣的姘头是魏似勋,难不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都老成这样,真是要风流不要命啊!南宫戬被戴了这么一顶大绿帽子,看他将来还怎么做人!”
赵昶难免有点兴灾乐祸。
苏鲤顿时很是无语地看着他。
焦二虎听着赵昶的话,觉得殿下真不愧是‘活阎王’的名声,瞧他这一身戾气,比在战场上杀敌都不遑多让,他这是真正动了杀机。
“二虎,你知道该怎么去领罚!”
赵昶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牵着苏鲤就走。他伟岸高大的身姿走在前面,丝毫不觉得他将满府的府卫给杀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苏鲤脚步突然一顿,“等一下。”
赵昶回头,脸色极不善,“怎么,你还想给他收尸?”
苏鲤翻了个白眼,丢下他的手,返身奔回到床榻,前前后后观察起来,象是在找什么。
赵昶不得其解,看向焦二虎。
焦二虎摸了下后脑勺,瞥了赵昶一眼,没说话,走过去帮苏鲤一起找。其实他根本也不知王妃到底要干什么?
赵昶看了眼地上死透的魏似勋,床榻前流了满地的血,他不想苏鲤的脚沾上那肮脏的血,急忙奔过去,一脚又踹在那床柱上,“你们到底在找什么?府里人都死绝了,还不走?”
苏鲤无奈地瞪着他,突然床柱‘嘎嘎’响起来,竟然拖着床自动向床尾滑去。
苏鲤惊奇地看了赵昶一眼,就见床头立马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来,一股森冷之气猛地蹿上来,赵昶急忙将苏鲤掩在身后。
焦二虎手里还拿着火把,他与赵昶对视一眼,拿着火把对着洞口一照,立马映出一排向下的台阶。焦二虎当仁不让直接顺着台阶而下。
赵昶回头看了苏鲤一眼,苏鲤点点头,“南宫戬或许就被藏在下面。”
赵昶阴着脸,用披风把苏鲤裹了个紧实,才牵着她下到洞里。
“殿下,”刚下到最后一级台阶,焦二虎的声音就响起来。
苏鲤抬起头,就见这里竟是一个水牢,南宫戬一身单衣正被吊在一个‘十’字木架上,半个身子都浸在冰冷的臭水里,他身上的外伤已经感染流脓,整个人完全昏厥了。
赵昶急忙丢下苏鲤的手,帮着焦二虎将南宫戬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焦二虎把南宫戬背在身上,赵昶走到臭水旁使劲嗅了嗅,低喃一声,“没想这臭水里竟混着火油。”
苏鲤一听,立马道,“难怪上面的屋子里没有灯火,只镶嵌了夜明珠,还设了阵法,看来是怕不小心将这火油点着了。”
苏鲤环顾着四周,见地下水牢四壁也都镶嵌着夜明珠。
焦二虎一听,立马将手中火把丢给赵昶。
赵昶眼一瞪,焦二虎只当没看见,背着南宫戬就上去了。
赵昶小心翼翼地举着火把,牵着苏鲤的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上去吧!”
苏鲤颔首,“南宫戬的外伤感染,也需要处理,走吧!”
随后二人也出了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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