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为一个纸人并没有气可供银翘叹。
甚至都没有一双可以让她表达喜怒哀乐的眼睛。
但好在她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当然,能说会道也不是天生的,毕竟是纸人么,跟正常人比起来,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活泛气。
银翘能练出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完全是她家姑娘沈柒柒的功劳。
沈柒柒最初分配给银翘的任务,是让她每天没事就去清音峰转转,打听一些谢北冥的事情回来说给她听。
奈何谢北冥的性子实在冷清,每天除了修炼就还是修炼,一天的行踪,往往几句话下来就说完了。
银翘为了给自家姑娘解闷,每天除了日常去清音峰那边打听谢北冥的事情,余下的时间便在宗门内各处转悠,以求能到收集到更多的鲜闻异事说与自家姑娘听。
反正她只是一个纸人,不用像宗门内其他弟子那样修炼,时间大把大把的有。
就这样一天天下来,银翘的语言表达能力噌噌上阵,且情绪丰富,层次分明,水平直追酒楼茶肆里的说书先生。
倒是跟青萝越来越像了。
银翘睁着一双白瞳,好奇地问沈柒柒:“姑娘,青萝是谁啊?”
“青萝啊,”沈柒柒手下动作不停,脑子里面却浮现出那个细眉长眼、在旁人面前是个锯嘴葫芦、在她面前却像只麻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丫头,于是眉眼忍不住柔和了几分。
她笑道,“青萝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是……我的好友。”
上一世,青萝虽然早早离世,但小丫头一直都对她忠心耿耿,哪怕到死都奉她为主。
一个好友的身份,只轻不重。
回头她得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青萝也带进无极宗。
同为婢女,一见沈柒柒对另一个叫青萝的婢女如此上心,还称对方为好友,银翘顿时心生危机感。
她连忙表忠心道:“姑娘,婢子以后一定更加用心地伺候您!”
沈柒柒嗤道:“你一个纸人,你哪来的心啊。”
说完,见银翘神情紧张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她微微挑眉,明白过来,好笑道,“青萝是个正常人,不需要这件兽皮衣服。”
银翘一听,嘴角立时欢喜地扬起。
正常人好啊,正常人就不用跟她抢衣服穿啦。
姑娘手里的那块料子,是上古神兽蜕下来的皮,世间仅剩下这么一小块了。
主子动身去沧浪海前,将这块神兽皮送给了姑娘,姑娘又怜惜她这俱纸躯壳太脆弱了,怕火又怕水的,于是就打算用这块神兽皮帮她做件衣服。
只要她穿上这件用神兽皮做的衣服,那她以后就再也不用惧怕水火了。
所以银翘特别宝贝沈柒柒手里那件黑不溜秋的衣服。
说话间,沈柒柒已经将那件兽皮衣服的最后一针收好。
她抖开来看了看,不甚满意道:“对不住啦银翘,你家姑娘我女工不太行……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了,委屈你啦。”
银翘却欢喜得不行,点头又摇头,小心翼翼地摸着那衣服,激动道:“不委屈不委屈!已经很好啦……银翘谢谢姑娘!”
说着退开一步就要给沈柒柒叩头谢恩。
沈柒柒忙伸手架住她一条胳膊,叫道:“打住打住,你家姑娘我没那么多规矩,看见这些大礼就脑袋疼,以后有事说事,腿骨硬气一点,别动不动就跪……快试试衣服可还合身。”
“哎!”
银翘应了声,使劲揉揉那双流不出泪的白瞳,欢喜地接过衣服穿上。
正如沈柒柒所说的那样,她的女工确实不怎么样,针脚走得歪歪斜斜,完全没眼看,也就是勉强缝出一件衣服的样子来。
好在银翘的打造者是乌穹苍,乌穹苍又是个对美有极致追求的人,除了没法给银翘一对灵动的瞳仁外,任何美人该有的,银翘都有。
长腿细腰,前凸后翘,脖颈修长,脸盘精致……就连那双没用眼珠子的白瞳,都是完美的丹凤眼形状。
这样的美人胚子,就是随便往身上裹条床单,也能裹出万千风情。
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双白瞳……沈柒柒眯眸,盯着银翘那双白瞳看了片刻,想了想,将用剩下的一小条兽皮捡起来,绑在了她眼睛上。
果然,白瞳一遮,银翘身上便再找不出半丝缺点了。
沈柒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睛对于银翘来说只是个摆设,蒙眼与否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看见”沈柒柒满意点头,她也忍不住开心地翘起了嘴角。
没有了那双吓人的白瞳,银翘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处处都透着股“佳人如此多娇”的诱惑,看得沈柒柒这个姑娘家都忍不住跟着心驰荡漾了下。
她忽然来了兴致,学着街上那些登徒子的做派,伸手捏住银翘娇俏的小下巴,笑嘻嘻道:“小娘子长得可真美,不知可愿嫁与在下为妻呀?”
银翘立刻娇声道:“好呀好呀。”
沈柒柒:……
沈柒柒自食恶果,惊得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眼看银翘要来挽她胳膊,她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蹦跳着躲开,主仆二人嬉闹一阵,沈柒柒这才道:“对了银翘,你再把芙蓉镇的事情详细说与我听听。”
银翘应了声“是”,收起嬉笑,神情凝重道:“婢子听说那里的居民,现在每天晚上都是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面,还要在彼此的手腕上系根绳子,一整夜都抓在手里,一刻也不敢松开。”
“可就算这样,人该没还是没了,对吧?”沈柒柒蹙眉问道。
“是啊。”银翘点头道,“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邪祟,竟然这般厉害,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世家派过去支援的人太没用了,不然这都抓了快一个月啦,怎么可能连那作恶的邪祟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主子说啦,人间的那些个什么名门啊世家啊,本事不大,名头却个个叫得响亮得很,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姑娘,您说是吧?”
“……”
姑娘沉默不语。
银翘没等到回应,狐疑地抬起头,黑布下的白瞳茫然地盯着自家姑娘“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忙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