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说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
那掌柜得了沈柒柒老大一锭银子的赏钱,别说只是让他背下几道菜名,就是让他背下芙蓉镇上下五百年的历史,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劲来背。
听见沈柒柒的叮嘱,那掌柜把一张干瘪的胸脯子拍得啪啪响,保证道:“仙姑放心,绝对错不了,届时小老儿亲自为仙姑上菜!”
他将沈柒柒上下一打量,嘿嘿笑道:“仙姑是打算在客房里吃呢,还是打算下来在大堂里用餐呀?”
沈柒柒见他笑得意味深长,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便没有正面回答,也笑着问道:“掌柜的可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她刚才给出的那几道菜名,说好听点叫情意绵绵,直白点就是能酸掉人大牙。
与其说那是菜名,不如说是小女儿家的怀春心思更确切。
再加上谢北冥又顶着一张谪仙般俊美的面容,掌柜的肯定以为她是要借着菜名向情郎表达小女儿家的爱意。
掌柜的这个时候有此一问,必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
毕竟她刚才给的赏钱着实不算少。
果然,就见掌柜嘿嘿笑道:“是这样的仙姑,我们风客来后院有处温泉眼,我们东家就把那处温泉眼圈了起来,做了个花房,别看现在外面大雪素裹,寒意萧索的,但那花房里却是温暖如春,花香袭人,最是适合小夫妻……咳,最是适合友人小聚啦,仙姑您看,要不要把用餐地点挪到那花房中去呢?”
眼前这位仙姑出手阔绰,他这般卖力相助,说不定仙姑一高兴,转手又是一个大银锭子赏给他。
什么?他一个小掌柜的,竟然敢擅自拿东家的花房做人情……谁说东家和掌柜的不能是同一个人啦。
掌柜说完,老眼闪烁着精明的暗芒,笑眯眯地看着沈柒柒。
沈柒柒果然听得眼睛大亮,又摸出个大银锭子甩给他:“就依掌柜所言。”
对于他们这种修士而言,一大坨金子,还远不如一小块灵石贵重。
当然,主要是她沈柒柒不缺钱——上次她解了晋阳江家少宗主身上的邪毒,江宗主可是给她抬来了好几箱子的谢礼,其中光是金锭子就有两箱呢。
人家谢公子为了给她烧菜做饭,一个人偷偷练习厨艺,险些没把自己烧死在厨房里,她回报对方一场花房宴怎么啦?
这叫礼尚往来。
谢北冥还不知道有场大宴要赴,正在房内和师兄褚子越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忽然感觉怀里的玉简震了一下。
谢北冥停下话头,摸出怀里贴身放着的玉简。
一行秀气的簪花小楷乖巧地站在玉简上。
——谢公子,你到达芙蓉镇了吗?
谢北冥看着玉简上的字,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聚力与指尖,提手作回复。
——嗯。
然后他就盯着玉简看,等了片刻见没动静,心里不免有些小失落。
结果他才要把玉简收起,掌心里一麻,玉简又有了动静。
就见白玉板上缓缓冒出几行闪烁着荧光的簪花小楷,几乎写满了整张白玉板。
这么多字,难怪要写上这许久。
谢北冥的嘴角翘了起来。
坐他对面的储子越刚灌了一大口茶在嘴里,抬头看见他翘起的嘴角,惊一跳,险些没被茶水呛死。
他夸张地叫道:“哇,北冥,原来你也会笑啊!这一路上我就没见你笑过,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看见什么啦,这么开心,快让我也看看。”
储子越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并没有偷窥的概念,边说边伸长脖子去瞄谢北冥手里的玉简,后者却用袖子遮住,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师兄,偷窥他人信件不好。”
储子越:……
这要不是他小师弟,又恰好是很合他脾性的那款,他非把人摁住揍一顿不可。
储子越咂咂嘴两声,撇嘴道:“啧啧,还偷窥呢,说得好像我多稀罕看似的……行啦行啦,我不看就是了,瞧把你紧张的。那什么,你搞快一点啊,忙着呢,我在床上等你。”
谢北冥:……
谢大公子的表情有些皲裂,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压住了提醒他注意用词的冲动,不再理会他,移开袖子去看白玉板上的内容。
——谢公子,你知道一块灵石价值几何吗?肯定不知道对不对,那我来告诉你啊,一块灵石,至少够民间一户三口之家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喝十年不愁!也就是说,你刚才传给我的那个“嗯”字,一下子就“嗯”完了一个三口之家十年的口粮!十年的口粮啊,“嗯”一下就没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才敢如此铺张浪费!所以谢公子,咱以后能不能尽量物尽其用一些啊……你好歹也多写几个字呀!
才在储子越那里受了惊吓又被人隔空教导不能铺张浪费的谢公子:……好难。
他把玉简翻个面,看向其后的凹槽。
玉简的凹槽里嵌着一块灵石。
沈柒柒手里的那枚玉简也一样。
两枚玉简能隔着万水千山即时传信,就靠着这灵石。
但却没有沈柒柒说的那么夸张,一道简书就要消耗掉一块灵石。
不过谢大公子不打算为自己作辩解。
他好脾气地在白玉板上划出一个“好”字,正要传过去,忽然记起沈柒柒说的“不能铺张浪费”,于是又默默在“好”字下面另起一行,多加了几个字。
——好。
——你休息了吗?
写完后,他数了数字数,这才满意地传过去。
沈柒柒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嗯,这次你一共写了六个字,两个符号,比刚才多了五个字,一个符号,不错不错,谢公子进步神速,值得表扬。
谢大公子:……
看来下次他还得再多写几个字。
不过还没等他回信,白玉板上又冒出几行簪花小楷来。
——刚才被你的神速进步惊讶到了,竟都忘了回答你的问题,是这样的,我呢,已经休息了,现在和你说话的不是我本人,是我睡着后的灵魄,我的灵魄跟我说,水牢这里好无聊啊,她想去看看你……谢公子,可以吗?
谢北冥:……
他眯眸,若有所思地将那几行簪花小楷又看了一遍,然后扭头看向翘着二郎腿躺床上盘剑玩的储子越。
“师兄,我出去接个人。”
“接谁呀?我和你一块去。”
“我的未婚妻。”
才穿好一只鞋子的储子越:……算了,他还是一个人睡觉吧。
储子越原本高涨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拍熄了。
他神情恹恹地脱下才穿好的鞋子,往床上一滚,说:“突然觉得有点困怎么回事?小师弟,我就不陪你啦,你自己去吧。”
并不承认其实是他害怕被嫌弃。
谢北冥也不戳破他,应了声“好”,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上细细感受一番,眯眸看向隔壁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