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挡住眼睛低声啜泣。
此时那罐子里的血已经装满了,虞杏林让人找来一根竹竿,绑在床头立着,然后将那满满一罐子的血挂在竹竿顶端,又将一头的空针管扎进罐子里,等血来了,再把另一头的针管扎进谢北冥的手臂上。
于是谢如则就看见那殷红的血液,缓缓地流进了他儿子的体内。
而这还带着体温的血,是刚刚才从另一名少女的体内抽出来的。
谢如则微微偏头,看向抽完血后,正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的少女。
虽说是修行之人,体魄要比寻常人强上数倍,但是一下子抽走那么多血,沈柒柒也有些吃不消,小脸寡白寡白的,整个人透着股虚弱。
此时她闭目调息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乖巧极了,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与谢如则印象中那个张牙舞爪的少女完全不同。
再看看那一罐子血,谢如则的眉头深深拧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吐的那一口血,和眼前这一罐子的血比起来……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面浮起,谢如则看清后,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睛。
别看谢夫人摁着眼角低声啜泣,但余光却从指头缝里钻出来,一直偷偷留意着谢如则的反应,见他表情本来都已经有所缓和了,结果忽然又一副被洪水猛兽追着咬的惊恐样子,气得直在心中磨牙,暗暗骂了声“老古板”。
但她也没有再逼谢如则。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么坚硬的一大块深冰,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捂化的。
慢慢来,不着急。
这边,沈柒柒没敢休息太久,稍稍缓过劲儿来,便过去看看谢北冥如何了。
许是补充了血液的缘故,谢北冥这会儿的气色要比之前好上许多,至少脸上有了正常的血色,不再是之前的苍白。
也不知道烧退了没有。
这么想着,沈柒柒下意识地伸手去试他额头烫不烫,虞杏林刚摸完脉,见状,笑道:“沈姑娘别担心,谢公子现在的情况,要比我之前预估的好上很多,现在,他不但脉搏稳下来了,高热也退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午应该就能醒过来。”
只要人醒过来,伤情就算是稳定了一大半了。
沈柒柒闻言,蹙眉问虞杏林:“为何只有一半?”
有了前面的经历,虞杏林丝毫不觉得沈柒柒这话问得有什么毛病,想当然地理解这是她对自己的考校。
于是虞杏林便收敛神色,认真地讲起了谢北冥现在的状况,等他讲完,沈柒柒也根据他提供的症状,从空间里找出了相对应的治疗方子。
她让人拿来纸笔,将那法子抄写下来,递给虞杏林,虞杏林接过,看完后眼睛大亮,连声赞叹这方子开得好。
沈柒柒心想:这方子是我从空间里抄录出来的,自然好。
和虞杏林商定了用药方子后,沈柒柒便从空间里拿出所需的药材,让人熬了,喂谢北冥喝下去。
一番忙碌完后,早已是月上柳梢头。
对于虞杏林和谢夫人等人来说,只是忙累了一天,可对沈柒柒来说,却是连续多日的不眠不休,再加上又抽了那么大一罐子血出来,她早就疲惫到了极点。
谢北冥这边的情况一稳定,她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瞬时便松了下来,整个人也仿佛瞬间失去了精气神般,萎靡地坐在床尾,盯着谢北冥沉睡的面庞,垮着肩膀一动不动,连眨一下眼睛都觉得累。
谢夫人见她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心疼坏了,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柒柒啊,累坏了吧,你去休息一下,冥儿这边我来照顾。”
江希言早就想把她拖下去休息了,闻言,立刻紧跟着劝道:“是啊沈姑娘,谢公子现在已经没大碍了,再说了,他现在还在昏睡中,一时半刻也醒不过来,你干守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虞大夫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拿气呼呼地瞪了床上的谢北冥好几眼。
就是这家伙,竟然用了他家小仙女那么多血……可恶!
这笔账,他一定要替小仙女从谢家讨回来!
虞杏林才把一条新的医案记录下来,闻言,他也开口劝道:“对对对,这里交给我就好。沈姑娘您放心,我保证守着谢公子寸步不离,只要谢公子一醒,我立马让人请您过来!”
说起来,虞杏林才是真正的大夫,论起如何照顾病人,对方确实比沈柒柒这个冒牌的假大夫更擅长。
沈柒柒也清楚这一点,她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谢北冥,起身,对虞杏林道:“那就辛苦虞大夫了。”
虞杏林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这可是他经手的第一例输血病患,他自然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守着病人,要时时刻刻留意病人的变化,并且记录在案,这些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医资!
……
江家有钱,给沈柒柒安排的住处是一个独门小院,沈柒柒人还没过来,得到吩咐的下人们已经提前飞奔过来收拾妥当。
不但被褥暖热,浴桶备好,还准备了一大桌的好菜。
可惜,沈柒柒累到了极致,只匆匆洗漱了一下后,头发都没擦干,人便钻进了被窝里。
饭菜是一口都没动。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沈柒柒忽然觉得脸上有些酥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脸颊上轻轻拂过。
她心里想着快睁开眼睛看看。
奈何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懒得很,死活不愿意睁开。
沈柒柒试了几下无果后,索性放纵一把,挥起爪子将脸上那恼人的痒意拍开。
这里可是江家,难不成还能有歹人敢跑到江家找死不成?
再说了,还有白虎替她守着门呢,如果真有危险,白虎早向她发出预警了。
既然白虎没有发出预警,就说明没有危险靠近……沈柒柒心中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往床里面滚了一滚,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