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没有办法,只能亲自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
杨白劳悲愤交加,操起棍子就要反抗,却被一群打手按在地上一顿揍,然后一行人扛着喜儿扬长而去,只留下杨白劳一个人痛苦呼喊。
第一幕结束的时候,底下的观众中有许多人都哭了,而那抱着儿子的中年男子也擦了擦眼泪,他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妻子了。
舞台上帘幕拉开,换到了第二幕,衙门诉冤。
杨白劳在大航和众乡亲的帮助下,来到了当地官府衙门,通过这些乡亲和杨白劳的对话,观众们得知原来本地的县长乃是一个官声很好的青天大老爷,于是大家心中都燃起了希望。
到了堂上,杨白劳哭诉冤情,县长听得是怒气发作,当场就问那穆管家可有此事,穆管家抠了抠鼻孔,笑道:“张县长安民有术、政绩卓著,在下相信张县长明察秋毫,必能还我黄家一个清白!”
张县长眼睛一眯,抚须思考了一番,然后将此案按下不表,先要派人查探一番。
出了县衙以后,穆管家就恶狠狠地骂道:“杨白劳,你这浑人,竟敢反咬黄老爷,活腻歪了不成?”
杨白劳反驳道:“你们强抢民女,还说我反咬黄老爷?我就要告官!我就不信了,这普天下,难道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吗?”
穆管家冷笑一声:“县长和黄老爷是朋友,这就是衙门口,你要到哪儿说理去?”
杨白劳脸色煞白:“县长和黄老爷是朋友?可他们说,县长秉公执法,乃是个难得的青天大老爷啊!”
穆管家扬长而去:“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杨白劳和穆管家等人下了舞台,只剩下张县长一行人,在县衙大堂后面,张县长的师爷对张县长说:“县长,黄家托我给你转交钱三万贯,乞不问此案。”
张县长勃然大怒,言辞拒绝,要求师爷必须在三日之内查清杨喜儿的下落。
第二天,县长夫人走到书房里,将一张帖子递给张县长,上面写着“钱十万贯”,没头没尾的,县长夫人就好奇地问起事情来,张县长解释了前因后果,然后立刻愤怒地起身离开。
张县长询问师爷查案的进度,师爷见实在无法推诿,就带着兵马出了门。
这一回,没有带来杨喜儿的下落,而是黄老爷亲自上门请罪,将一个木箱送到张县长面前,打开以后,里面是十万两白银,这回张县长沉默了。
黄老爷见状,满意地回家了。
县长夫人捡起了几枚银子问道:“官人一向洁身自好,公正不阿,人家都叫你青天大老爷,可这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你也还是屈服了,看来往日的名声都是因为价钱没到位啊!”
张县长摇头说:“并非是我假清高,而是他们给得太多了!”
他解释说,三万贯钱,只能买下县衙里的胥吏和张县长的身边人,但只要张县长不予理会就能继续查案;五万贯钱,已经可以买下大多数州县长官了,但只要张县长本人严词拒绝就行。
可钱至十万,可通神矣!别说张县长顶上还有州里的刺史与节度使,十万两银子,连宫里的关系都能打通!花上这么多钱,天下无不可回护之事!
再者说了,这黄世仁家能出十万两银子,在本地的势力必然雄厚无比,若真不依不饶,人家闹出民变来,张县长必然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吾惧及祸,不得不止。”张县长对夫人说,“不若将这笔银子收下,还能替原告家中补贴一些。”
县长夫人很好奇地问丈夫:“那杨喜儿该是何等天仙之容,才能让黄世仁出十万两银子来平事?”
张县长摇摇头:“这十万两银子不是为一个杨喜儿出的,而是为黄家从前乃至未来抓走的千千万万个杨喜儿所出。今日出了十万两银子,接下来这几年,他必要再抓一百个一千个杨喜儿回本!”
县长夫人吓得不敢再说话。
第二日,再度升堂,张县长宣布杨喜儿被黄家抓走之事系谣言,乃杨白劳主动将女儿送入黄府当仆佣,却不忿契金低廉而诬告东家黄世仁,但怜杨白劳家贫多年,不予处罚,此案完结。
这个判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杨白劳和众乡亲们耳中,黄世仁甚至没有亲自到场,只有穆管家一个人对杨白劳嘲笑道:“怎么样,这回知道了吧?王法王法,就是黄家的法!这天下,哪有什么说理的地方啊?”
张县长见状想要说些什么,却强自压了下去。
杨白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大航扶出了县衙,却见张县长换了一身衣服走上来对杨白劳说:“杨白劳,本县知道你心中怨恨,但这黄家乃是县中大族,本县也不敢轻动,否则怕会有不忍言之事啊!”
“这里是我从自己俸禄里拿出的一百两银子,你拿着,去外地重新讨个婆娘生个孩子好了,喜儿她,你就当没有生过吧!”张县长将那袋银子放在杨白劳手里,规劝道,“要为大局考虑啊!”
杨白劳愤怒地问张县长:“为大局考虑?官府为了敛财,将每斗盐从10钱陡然提升到110钱,百姓们都已经都买不起盐了,只能吃淡食,连私盐贩子都没生意做了!”
“你再看看这断头山下的天敌,十之七八都在城南两大家族的名下,全县百姓不是佃农就是租户!大局怎么从来不为我们考虑?”
张县长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白劳扔了张县长的那袋钱,一百枚银两在舞台上滚来滚去,然后张县长心疼地在地上将银两全都捡了回去。
这一幕的结尾,杨白劳在孤苦无告,万分悲愤之中,用仅存的所有钱,买了一桶卤水,喝下去自尽了。
舞台下的空地上安静得可怕,所有的观众看着杨白劳走上了绝路,后背发寒,仿佛喝卤水自尽的不是舞台上的一个戏子,而是他们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