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气氛十分诡异。
贵妃殿中的小厨房和陛下的不相上下,每道菜都是最精致可口的。
但是魏炤却非常非常不舒服。
堂堂一个皇帝,没人布菜就算了,还和一个低贱的质子同桌用膳?
方才月笙让嬴煜坐下的时候,魏炤就表示了不满:
“贵妃这是在自降身价?”
月笙根本没理他,冲嬴煜招招手:“过来。”
嬴煜乖乖上前,被月笙摁在了座位上。
没人知道少年平静的海面下是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他如此放肆,试探着没有给陛下行礼,竟然真的没有任何惩罚。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忍住屈辱下跪,随后被皇帝当做一条狗一样赶出去。
他本以为月笙之前说的那些不用给任何人行礼的话,都是一时兴起。
但当月笙将双手摁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觉得那双手也缠住了自己的心脏。
*
嬴煜安静地吃了两口,抬头一看,见到皇帝已经放下筷子,盯着月笙的方向看。
嬴煜又看向月笙。
全桌大概只有月笙是在认真干饭。
少女垂眸咀嚼的时候,白嫩微红的脸颊一动一动,像某种极为可爱的小动物幼崽,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了眼中跋扈的骄纵,倒是多了一丝少女的娇憨。
嬴煜心中一跳。
他大概也知道为什么皇帝盯着月笙看了。
秀色可餐。
嬴煜忽然站起身,拿了一副新的碗筷,站在了月笙的身后:
“娘娘,惜之给您布菜。”
说完,他夹起一块月笙刚伸筷子次数最多的黄焖鱼翅,轻轻放在了月笙的碗中。
月笙愉悦地眨了眨眼,心想嬴煜还挺懂,夹的都是她爱吃的。
却不知嬴煜早在第一次和她吃饭的时候,就观察出了月笙最喜欢的菜式是什么。
就这样,嬴煜夹一块,月笙吃一口。
魏炤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眉头越来越紧。
低贱的邻国质子给暂时收养他的贵妃娘娘布菜,虽说少见,但也算合规矩。
可是为什么,那小子贴得那么近?
那筷子都要喂到月笙嘴里了吧!
微微弯腰,头发甚至都垂落到了月笙的头顶,和月笙的长发混在了一起。
而那少年垂眸的模样,竟然有一丝……温柔?
魏炤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啪!”
月笙正吃得开心,被吓了一跳,恼怒地抬起头来:
“魏炤你发什么疯?”
魏炤站起身,面色极为难看:“朕倒是不知道,爱妃和质子,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月笙反正也吃饱了,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
“布菜也叫亲密?魏炤,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魏炤被月笙的态度激得头脑发热,声音大了起来:
“穆月笙,你是朕的贵妃!朕凭何不能管教?!”
月笙眼眶一红,下一秒,竟然瞬间委屈了神情:
“原来陛下……还是知道我是贵妃的么?”
她这变脸速度让魏炤呆滞了一秒,刚涌上来的愤怒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月笙的美貌实在是过于有冲击力,看着月笙那泫然欲泣的美眸,魏炤竟然心中猛地涌上一阵刺痛。
是啊,月笙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可是……他确实从未将她当做过贵妃。
刚刚对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大概也是因为被他伤到了吧。
从来不知道愧疚为何物的皇帝,忽然心中涌上了一阵心虚。
【哇,好感度瞬间提高10,主人不愧是你!】
月笙擦了擦眼角,声音娇软中带着悲伤和哽咽:
“陛下请回吧,我知道陛下来是做什么,明日我便回府一趟,让爹爹帮助陛下。”
魏炤心中更是触动,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月笙的手。
然而,月笙还没动,嬴煜反而忽然一个踉跄,刚好挡住了魏炤的手。
魏炤动作一顿,心中涌上奇怪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月笙又道:
“陛下,请回吧,我累了。”
说完,月笙便站起身,慢慢往后殿走去。
嬴煜却还站在原地,刚好挡住了魏炤看月笙的眼神。
他沙哑轻声重复了一遍:“陛下请回。”
魏炤冷冷看向嬴煜,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嬴煜,记住你的身份。”
嬴煜垂眸,无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他微微低头,脊背挺直,一身傲骨从未有人能折断:“是。”
魏炤对嬴煜心中厌恶,不想多看一眼。与此同时,虽说心中对月笙产生了愧疚,但到底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直接拂袖离去了。
嬴煜在魏炤走后,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魏炤的背影,舌头舔了舔口腔内的尖牙。
*
嬴煜大步走到了后殿,走到了月笙的身前的时候,忽然单膝跪在了月笙的面前。
“咦?”月笙拆掉簪子的手顿了顿,新奇地看着忽然变得极为恭顺的嬴煜,对上了那双漂亮狭长的漆黑双眸。
才几天,那从不服软的小野兽就像是转了性子,抬眼看她的时候,眸光水润。
“对不起。”嬴煜小声道,“若不是因为惜之过于放肆,您与陛下也不会出现矛盾,都是惜之的错。”
说道最后,他眼尾微微垂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更轻,一点点委屈掩盖在乖巧之下,
月笙心中一动,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变得极为可口。
她舔了舔嘴唇:“所以呢?”
嬴煜咬了咬下唇:“惜之不想破坏您与陛下的感情,可是陛下好像很厌恶我,对不起……姐姐。如果需要,惜之以后会在陛下来后离开。”
他将自己下唇咬的很紧,尝到血腥味。
他屏住了呼吸,掐紧了掌心,他在赌。
赌神明的偏爱。
月笙笑了起来,抬起他的脸,眉眼弯弯地掐住了他的脸颊:
“怎么看上去这么可怜呢,既然这样,我就让魏炤以后永远都不要进我的院门吧。”
嬴煜喉头一哽,竟然在这一瞬间鼻尖发酸。
他赌赢了。
少年微微低下头,在月笙的手心轻轻蹭了蹭,这一刻乖巧得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狗。
忽然,他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卷起了自己长长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刀痕和青紫。
他声音很小:“对不起,姐姐,我又受伤了。”
月笙眯了眯眼:“谁弄的?”
嬴煜:“是三皇子。”
月笙:“加倍还回去。”
嬴煜抬眸,受宠若惊:“惜之真的可以么?”
“当然可以,”月笙被他的那双小狗一样水润的眸子蛊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顶,“随便怎么玩,我担着。
嬴煜低下头,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嘴角。
不枉他自己将自己弄伤呢。
将嘴角的笑意忍下去,他又抬头看向月笙,眼中带上了小心翼翼的祈求:
“疼……若是姐姐上药,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