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若你化身为魔，谁能伤的了你？
赢子夜虽然没有明着回答。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选择原谅他们。
百姓们内心沉重，只觉得仿若一座山，压在了他们身上。
嬴政也是痛心的厉害。
他怔怔的看着赢子夜，看着赢子夜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宛若万箭穿心。
嬴政宁可现在听到赢子夜痛骂他们。
宁可听到赢子夜骂他们不是人，骂他们是畜生！
骂他嬴政不配做父亲！
他也不希望，赢子夜露出这样的笑容！
因为，若赢子夜那样做。
至少证明，赢子夜还是在乎他们的。
可赢子夜露出笑容。
那只表明，赢子夜已经不在意他们是否知错了。
一个被误解的人，一个被伤害到极深的人。
已经不在意自己是否恢复名誉，已经不在意他人是否知错……
那只能表明。
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他对这个世界，对这个苍生，对自己这个父亲，失望透顶！
已经不抱一丝念想了！
没有念想。
自然不会有高兴或者悲伤。
这个善良、真挚、温暖的少年。
已然被深渊所笼罩。
而这，是他们所有人造成的。
嬴政坐在那里，只觉得他与赢子夜之间的距离。
仿佛一瞬间，远到天荒地老。
远隔万水千山。
赢子夜就仿佛是站立在无尽深渊的无尽黑暗之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
嬴政默然不语。
百姓们也都觉得痛苦，感到无尽的自责。
藏于百姓中的白媚儿，此刻两行清泪，从她那水汪汪的眸中，不断流下。
她好想冲到刑场上。
去抱紧殿下。
去告诉殿下，纵使他处于深渊之中，可还有自己，愿意陪殿下，沉沦深渊。
只是，回想起赢子夜之前的话。
她不能这么做。
殿下心若死灰，殿下是真心求死。
殿下对这个世界，真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殿下说，死了才是好事。
白媚儿不由捂住嘴，哽咽不已。
这些百姓，他们知道什么！
嬴政，他又知道什么？
他们以为求雨之事，就是殿下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了吗？
他们不知道！
他们根本不知道，殿下究竟为他们，为嬴政，在背后，做了多少事！
殿下，其实在那时，根本就没有堕入深渊。
殿下，仍旧还保留着心底的善良。
殿下是那样的善良，殿下是那样的孝顺。
所以，后来，殿下又做了那么多的事。
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指责殿下，只知道误解殿下！
最终，殿下彻底心若死灰！
白媚儿看向这些百姓，又看向嬴政。
她目光冰冷。
现在你们就受不了了。
现在你们就觉得自责后悔的不行了？
那接下来，当你们看到殿下后面的事情后，你们还有脸活着吗？
你们是不是还要自刎谢罪？
白媚儿冷眼看着所有人。
她倒要看看，这些大喊着认错的百姓，那写出罪己诏的嬴政，接下来，会怎么做！
在看到殿下在背后守护了他们，付出了更多后，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
白媚儿抬起头，蓄满眼泪的眼眸，再度看向那袭身影。
看着赢子夜哪怕到此，都仍是温和的笑容。
白媚儿只觉得心疼的厉害。
“殿下，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善良了，不要做好人了。”
“若你化身为魔，谁又能伤的了你？”
——
儒家圣地。
儒家的读书人，此刻都怔怔的看着头顶的画面。
按理说，秦始皇焚书坑儒。
他们都应该无比痛恨皇室中人才对。
可此刻。
他们生不起一点恨意。
至少对赢子夜，他们无法生出恨意。
有读书人看向伏生。
“恩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学生想知道，赢子夜为苍生、为君王、为救命恩人，所付出、所牺牲的这一切，是否是孔圣的仁，亚圣的义？”
儒家当代掌门人伏生缓缓道：“赢子夜为苍生，献出二十年生命，自当为仁！”
“赢子夜为保护恩人白媚儿，将一切责任揽进自身，自然是义。”
这个读书人不解道：“那他有仁，有义，为何会落得今日之地步？”
“难道我们读书的目标，错了吗？”
这话一出。
儒家整个圣地，忽然发生剧烈晃动。
孔圣雕像，也隐隐有些倾斜。
这话，竟是动摇了儒家一直以来信仰的根基。
伏生也有些迷茫。
他读了无数的书。
看遍了世间无数的苍生。
经历过诸多大起大落。
可此刻，他竟是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自己学生的问题。
“错了吗？”
伏生自言自语道：“做仁义之事，天地可鉴之好事，怎么会错？”
“可既然没错，为什么苍生容不下他？”
伏生也仿若癫狂。
他陷入了迷障。
整个儒家，竟在此刻，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陷入了一个天大的危机。
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发生了动摇。
——
道家秘境。
道家道首立于太极图上。
他充满仙气，胡子花白，一身道袍无风自动。
他眼眸深邃，似乎跨越了空间，看到了咸阳的景象。
道首沉默片刻。
旋即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仰起头，似询问苍生，又似询问自己。
“为何这世道，容不下良善？”
“究竟是哪里错了？”
——
仙境内。
白胡子老头气急败坏。
“若我是你，遭受了这些不公。”
“我早就入魔了！”
“还善？他们配吗？”
赢子夜的笑声响起：“前辈别忘了自己走的可是善之一道，别因我执念太深，影响了大道。”
“你小子都这么苦了，你怎么还惦记着我！”
白胡子老头满是心疼：“十五年前你就这样，自己疼的厉害，还关心我。”
“现在你还这样！”
“赢子夜，你能不能别这么好？”
赢子夜温和笑声传来。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老者一怔。
赢子夜道：“若善良都能被认为是错的，那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道，是这个世界。”
“现在肯定很多人，都在疑问，这个世道怎么了？”
“我可以告诉他们，容不下善良的这个世道错了。”
“但我没错。”
“十五年前我不认为善良错了，十五年后，我亦不认为善良错了。”
春风般的声音，拂过老者耳畔。
让老者怔在原地。
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