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好像被烟熏火燎弄坏了嗓子。徐飞扬和习初北是靠大门最近的,立刻就冲了出去,白越也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地听。
那是歌声,虽然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有曲有调的,也算是抑扬顿挫。
梁蒙和习初北一左一右地将那人拦了下来。
唱着歌在路上走,可见他并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但是当众人看清楚他的模样的时候,众人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这人一看,便不是正常人。
一个男人,五十来岁,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裹得层层叠叠的颜色各异的衣服,头发凌乱成了结,脸上并没有被火烧伤过留下的痕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实在太脏了,大约是很久没洗过脸洗过澡,虽然现在天气还凉,也能闻到一些不太好闻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一只肥大的老鼠。那老鼠已经死了,男人就这么抓着它,血忽淋拉的。
被梁蒙和习初北一拦,男人便停了下来,也不生气也不惊讶,只是脑袋略有些歪,两眼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干什么……呀?”男人开口,两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蹦。166小说
梁蒙正要说话,白越拽住了他。
白越伸手,林怡心领神会,立刻往她手里塞了一张饼。
“这一块肉吃不饱吧,给你一张饼。”白越道:“这个饼里头有菜还有肉,可好吃了。”
男人满脸疑惑地接过饼,一副呆愣的样子。
“咬一口,尝尝?”白越鼓励道。
男人真的就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眼前一亮,满嘴的饼,激动地道:“好吃,好好吃。”
众人都是无语,看样子眼前这是个傻子。八成是住在这里的流浪汉,看这模样,虽然住了挺久,但是想从这种人口中问出话来很难,而且真真假假,他自己也分辨不出,听者就更难分辨出来了。
白越给简禹使了个眼色,简禹道:“我们这还有不少吃的,可是这太冷了,要是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大家坐下来一起吃……”
傻子也会吃,男人一听这话,立刻道:“有,有,我有地方。去我家吧。”
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有家,傻子也需要一个家。
就要他这句话,白越招呼众人走,大家跟上傻子。
简禹还在和他拉家常。
简禹道:“我们的东西那么好吃,你也不能白吃我们的吧。”
傻子愣了一下,好像有道理,然后把手里血淋淋的老鼠往前一送:“那……这个给……你?”
血淋淋怪吓人的,众人脚步都一顿。
简禹冷静道:“不用了,我们都吃饱了。要不然,你给我们唱个歌吧,刚才听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唱歌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男人还颇为兴奋道:“我唱歌最好听了。”
于是男人开始唱了起来,众人一边听,一边跟在后面走。
歌声嘶哑含糊,但却非常熟练,显然是唱过一遍又一遍的。
但众人都听不明白,只模糊能听出天啊地啊什么的,零星几个字不足以凑出全文。
听了一会儿之后,谢平生扯了扯白越的袖子,朝她眨了眨眼。
白越慢了一步,两人走到了队伍尾部。
白越道:“你听出来了吗,这是什么歌?”
谢平生点了点头:“我以前听过,这不是什么歌,这唱的是告罪书。”
白越不解:“那是什么玩意?”
谢平生竟然略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白越就奇怪了:“你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谢平生捂嘴咳了一声:“以前,有人犯了错误,害怕老天惩罚,就会做一场法事,献上贡品或者祭品,然后请人来念一段告罪书……这样……唱的词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是大差不差吧。”
白越顿时恍然,这请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他也念不出来。谢平生上次跳大神姿势那么标准,流程如此熟悉,肯定也干过这种事情。
所以谁都听不出来,他听得出来,因为那些所谓大师咿咿呀呀的,别说一个傻子唱出来大家听不懂,就是谢平生来一段,大家也听不懂。
“倒是和祠堂里的火联系上了,能将全村大部分的人困在里面,孔家祠堂里,可能正在做一场事关全村的法事。”白越回头看,但是祠堂已经隐没在远处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显然这法事不成功,他们的告罪书没有被老天听见,或者听见了,但是老天爷没有原谅他们,所以一场大火,他们被烧得干干净净。
男人在前面走,简禹在一旁跟着,接着和他唠嗑。但他显然不是很清楚,反反复复也说不出什么,一路走到地方,也只知道他姓孔。
不过这好歹也算是个收获,这里是孔家村,他姓孔,那么他就不是什么外来的,而且这个村子的人。
从年龄看,经历过那场灭村的火灾,嗓子嘶哑也许是烟熏的,而他常唱的这曲子,或许是当时正在进行的仪式,他被那场大火吓破了胆,吓坏了头脑,只有这曲子成为最后的记忆。
而剩下的幸存者都远走他乡,只有他,成了唯一的守村人。
白越眼见着简禹翻来覆去也问不出什么了,低声道:“我可以给他催眠。”
然后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别误会,不是妖术,真的不是妖术。”
关于催眠等于妖术这个理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简禹心里根深蒂固。
之前白越就想催眠他,他不同意,后来想催眠别人,也不同意,哎,这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
果然简禹还是不太同意,他沉吟一下:“虽然不是妖术,但总伤精神,还是轻易莫用。”
说话间,老孔已经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常住的地方。
众人都吃了一惊,他们以为,这里只有老孔一个人,也就是说,所有的屋子都是他的,就算是傻,那也该找个房子吧。再不济,老孔就是村里人,他自己也有家在啊。
他们已经做好了那个房子又脏又破,四处是洞,又串风又滴水还跑老鼠的准备,可谁想到,老孔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草垛面前。
梁蒙用火把找了找草垛,还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把草垛给烧了。
“老孔,你就住这?”梁蒙疑惑道:“你……你家怎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