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她曾经见过,不是在皇宫,而是在景国公府。
她和景澜成婚没多久,景澜便送来了几个下人,而眼前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她还未完全信任景澜,对他送来的下人很是提防,安排了他们做些烧火扫院子的杂活。
后来刺客入府,景澜被封于明留在宫中,她带着手下苦苦支撑,是这狸奴以命相搏拖到了景澜回府。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最后却还是因为保护她而被万箭穿心。
“狸奴。”
“奴婢在。”
低哑嗓音,听起来不像是女人,和记忆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眼睫轻颤遮挡住眸中情绪,封清歌语气平静道:“今次梅花山庄之行,便由你和芷兰跟着本殿。”
狸奴目光下移,盯着封清歌袖子上的花纹,低声道:“奴婢领命。”
少言寡语的模样,倒是和以往一样。
看着眼前年轻了许多的女人,封清歌心中百感交集。
芷兰见气氛有些怪异,不敢轻易开口,目光看向一旁举荐狸奴的芷眉。
芷眉微微摊手,表示她也无能为力。
两人眼神交流之时,软软的女童突然打破此处沉寂。
“这么多大箱子,长姐是要出远门吗?”
眼中怀念消散,封清歌侧首看向走来的封洁柔,温和道:“想出去散散心。”
封洁柔自然抱住封清歌的手臂晃了晃,道:“柔儿也想和长姐一起去。”
“你不是答应长姐要去尚书房?”
封洁柔小脸一垮,小声道:“不可以晚一点吗?”
封清歌摇了摇头:“小柔,答应过的事情,不可以反悔。”
见状,封洁柔只得点头同意,道:“那长姐什么时候走?”
“明日。”
她早该离开,但宫中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才将时间拖到了现在。
“这么快?”
封洁柔眼中沮丧越发明显,就在封清歌准备安慰她的时候,封洁柔突然非常懂事道:“那长姐好好休息,柔儿不打扰长姐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封清歌,下意识点点头。
封洁柔干脆利落放开了她的手,回了东侧偏殿。
看着小丫头似乎带着雀跃的背影,封清歌一头雾水。
不过,封洁柔不闹着要跟去也挺好。
收回目光,封清歌转而开始吩咐要留在长乐宫的芷眉。
她这一离开,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到时回来,不知道宫中是什么情况。
有些东西,要提前安排好才行。
安排妥当一切,时间已到傍晚,封清歌思索了片刻,没有去承乾宫拜别父皇,而是直接回寝殿,在打开的窗户旁点燃了一支异香。
浓郁香气顺着窗口飘出,袅袅消散于空气中。
封清歌盯着白烟升腾,站在窗边出神。
直到面前一阵清风拂过,她才将清醒过来,看着出现在房内的景澜,道:“狸奴是你的人?”
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处理事务的景澜,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道:“殿下,为何如此问?”
封清歌紧盯着景澜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景澜极为干脆利落道:“不是。”
明明就是,为什么要骗她?
封清歌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窒息感不断上涌,堵在喉咙处,无比难受。
“她看上去不简单,本殿还以为是你训练出来的人。”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藏在袖中的手掌却早已被捏得嘎吱作响。
不等她将自己手掌蹂躏到极致,景澜便解释道:“殿下年幼时误入掖庭,全宫上下找了许久未曾找到,陛下和娘娘发了很大的火,是狸奴将殿下送回。陛下念其有功,便为她脱了罪籍。”
封清歌心脏窒息感骤然消失,手掌一松,道:“这件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时殿下才一岁多,自然没有印象。”
听完解释,封清歌内心瞬间放晴,唇角也带上了些许弧度道:“狸奴因何罪入的掖庭?”
“她曾祖父是黄河汛官,上报消息失误,导致数万人死于洪水,英帝暴怒,将其全家罚入掖庭为奴。”
三代以上不受牵连,狸奴如今应该恢复良籍才对。
封清歌皱眉思索了片刻,总算是想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洪水不仅造成周遭百姓损失惨重,还带来了大瘟疫,接连几个城的百姓受到感染,死伤人数突破十万。
可以说是封国开国以来最恐怖的一次瘟疫。
也难怪她祖爷爷迁怒于狸奴祖上。
景澜看着封清歌的神情,心中有了猜测,问道:“殿下准备重用她?”
封清歌点了点头,道:“本殿这次带的人要少而精,看她走路,似乎有些武艺在身上,正合适不过。”
“这次去禹州,狸奴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打量着景澜的神情,封清歌神情突然冷肃。
“你刚才不是说狸奴不是你训练出来的?”
“臣并未如此说。”景澜看着封清歌怒意跳动的凤眸,思索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恍然大悟道,“狸奴是皇后娘娘单独留给殿下的人手,只是暂时由臣代管。”
封清歌一怔,震惊道:“母后给我留了人?”
在她心中,母后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完全想不到,母后竟然也会有隐藏势力留下来。
“皇后娘娘留下的人手不多,除了殿下和三皇子身边的下人,还有几人在宫中紧要位置上。”见封清歌眼神震惊未消,景澜迟疑了一下,继续道,“这些人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连陛下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除了已经离世的母后,就只有景澜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如果景澜产生别的心思,那母后一切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眼中震惊减弱,封清歌注视着神情温和的少年,内心五味杂陈,道:“他们是母后独留给我的人?”
景澜点点头,道:“皇后娘娘临走之时,最担心的便是殿下,所以在臣这里留了一些后手。”
母后……
是早就预料到了她会遇到麻烦吗?
抬手抚上发间的并蒂兰白玉簪,封清歌表情瞬间柔和,目光满是缅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若是母后还在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