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性让某个从来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的家伙安分下来后,封清歌掀开一侧窗帘查看外面情况。
大雨一夜,官道泥泞。
想要按照原定的时间到达,恐怕是不可能。
这样也好,有时间让景澜恢复。
“清叔。”凤眸微垂,封清歌唤了一声。
清灵子快速凑到车窗边道:“小姐,叫小老儿何事?”
“接下来上路将速度放慢一些。”
“得。”清灵子对此没有任何异议,“这路不好走,慢些也能安全。”
封清歌对着他笑了笑,放下车帘,转头就看到景澜隐带不赞同的黑眸。
“‘表姐’有其他建议?”
听到这个称呼,景澜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姐,私下没必要如此称呼属下。”
“做戏要做全套。”封清歌目光在景澜身上巡梭一遍,极度戏谑道,“阿澜这副容貌,当得起本殿表姐。”
听到这话,景澜发自内心道:“小姐天人之姿,属下如何能相较?”
过分恳切的黑眸,令封清歌心跳快了几分。
夸赞过封清歌容貌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华丽辞藻者有之,字字珠玑者有之。
但她从来不放在心上,今日却因为简单四个字心思波动。
这话果然还是要从对的人口中说出来才有作用。
凤眸轻瞥避开目光,封清歌故作玩笑地掩饰心头抱赫。
“你若是女子,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可就摘不掉了。”
见封清歌不愿放过他,景澜内心哭笑不得:“小姐莫要开属下玩笑。”
他一个大男人要这个名头有什么用。
退一万步说,只要他家殿下还在,又有谁有资格争夺第一?
“好了不逗你。”见景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刚才的小心思,封清歌大发慈悲道,“你这张脸确实太招摇,找张平凡点的面具带上。”
“小姐的任务,属下恐怕无法完成。”
封清歌心中微诧,状似无意地揶揄道:“你嘴上不承认,作为却很诚实。”
“小姐误会了。”景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属下身边只有一张大小合适的女子面具,剩下都是男子面具。”
他又不是神算子,怎么可能猜到自家殿下会心血来潮。
“没有也无妨。”封清歌不在意道,“我还有别的办法。”
说完,她起身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其中黑色粉末融在水中,一点点涂抹在景澜脸颊上。
这黑色药粉很是神奇,涂抹在皮肤上仿佛不存在一般。
很快将景澜原本的肤色遮盖。
封清歌直起身,观察了一下景澜脸上的肤色,俯身继续用药粉修饰不协调的地方。
景澜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起薄纱,像块木头僵硬在坐椅上,任由温热吐息吹拂在脸颊上。
看着他不断颤抖的睫毛,封清歌唇角止不住上扬,使坏凑近了些许,轻声道:“这是我给小柔用的药,到时候我们‘姐妹’三人走出去,保证是一道靓丽风景。”
可不是,两个黑月季,加上一个半开白牡丹。
谁见了不想多看两眼。
只要想象到这个画面,封清歌就忍俊不禁。
听到他克制的轻笑声,景澜内心越发紧绷,却还不忘问出他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小姐可否告知属下,这药粉来源于何人?”
那日之后,殿下身边就总是会出现一些功效奇特的物件。
还有殿下突然变强的身手,实在是太不寻常,让他很在意。
封清歌手上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瞬,若无其事道:“是我闲来无事照着古方弄出来的小玩意。”
看来以后还是要稍微收敛一点,不能因为某人偶尔表现出来的傻气就掉以轻心。
“属下是否可以看看方子?”
“我没带在身上。”
她就知道景澜不会这么轻易被糊弄过去。
心中叹息一声,封清歌拿着黑乎乎的帕子后退了半步,在景澜继续开口之前,转移话题道:“昨夜‘鸾儿’不是叫得挺顺口?怎么一觉醒来,又变回去了?”
景澜愣了一瞬,才隐约想起昨夜的记忆。
脸颊温度渐升,起身就要行礼谢罪。
封清歌抢先捉住了景澜的手肘,不让他跪下去。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原本严肃的眼神,在触及到景澜如今的肤色时,转变为笑意,“未亮明身份之前,我们一直以姊妹相称,太疏远的称呼会露馅。”
“属下……”见封清歌忍不住皱眉,景澜换了自称道,“我也可伪装成侍女。”
“没必要。”封清歌将帕子塞到景澜手中,合拢他的手掌,道:“其他地方你自己处理一下,不要露馅。”
话落,转身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矮胖的瓷罐,倒出一点泛黄的液体在手掌上,双手揉搓了几下,沾上黑粉的纤手瞬间恢复白皙。
见效神速吸引了景澜的注意。
见景澜一直盯着她手上的瓷罐,封清歌当着他的面盖上盖子放了回去。
“这是复颜露,唯一能够洗去药粉的东西。这些药粉和复颜露是前朝一位先辈留下的东西,和你的人皮面具肯定是比不了。”
封清歌故意提起人皮面具,就是想让景澜不要继续问下去,但谁能想到,景澜不按套路出牌。
“易容之法非秘术,鸾儿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乍一听景澜如此说话,封清歌心底莫名一颤,就像是突然听到父皇叫她全名一样难受。
低头整了整袖口,神情淡然无比地道,“此事容后再议。”
看着她明显回避的态度,景澜心脏钝痛,起身上前,沉声道:“鸾儿,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皆发自内心。”
她当然知道。
但有些事,就算是最亲密信任之人,也无法与之共享。
封清歌垂眸向后退了小半步。
仅仅只是小半步,足以让景澜明白她无言的拒绝。
脚步顿在原地,景澜眼中神伤错愕如昙花一现,剩下的只有往日沉稳温和,微微躬身道:“属下逾越,小姐勿怪。”
不知为何,封清歌看着他和平日相同的神情,心口钝痛。
抿唇吞咽并不旺盛的涎液,同时将到口中的解释一并咽下。
凤眸凝望着面前肤色黝黑的少年,缓缓道:“阿澜,你,只需要相信我就足够。”
宛如琉璃的眼眸中,情愫一览无遗。
若当真不将他放在心上,根本不会流露出这种情绪。
念头浮现,景澜心中自嘲一笑。
面对眼前人,他当真是永远都提不起原则二字。
“如鸾儿所愿。”
原则这种东西,远没有殿下重要,丢了就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