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他困惑,孙世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臭小子”,怎么突然间变成了好好先生。
“崔小子,你要是还有其他要求就一并说了,不要拖拖拉拉个没完!”
不是孙世豪犯贱,实在是封清歌改变得太过突然,他心里实在没底。
“没有了。”封清歌耸了耸肩,放松靠在椅背上,一侧唇角微微上扬,凤眸隐带着几分邪气,“当然,不管日后发生何事,只要我不主动提出,你们孙家都不得毁约。”
景澜神情一怔,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很早之前收到的消息。
这消息除了他应该就只有陛下知晓,殿下怎么会知道?
诧异闪过黑眸,景澜盯着封清歌猛看,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异常。
一丝茫然从心底划过,景澜隐隐觉得事态发展越来越偏离轨道。
低下头看向手腕处,淡青色的蔓延纹路一直延伸到袖中。
很正常普通。
一抹血色从眼底划过,景澜眼神恍惚了一瞬,将手腕隐藏进衣袖之中,垂首沉默。
察觉到景澜有些不对劲,封清歌心中突然没有了和孙世豪继续周旋的心思,打断对方的思索道:“这个条件,孙伯父可以答应吗?”
“可以。”
只要平婚书写下,眼前这崔家小子便无法动孙家产业,怎么看都是他们占便宜。
更何况,不能主动和离,也可以让他这个女儿死了那条心,何乐而不为?
“那就麻烦孙伯父将这个条件写在婚书上。”
婚书也是一种契约,尤其是平婚书,双方可以在原本必要的宣誓外,加上谈好的条件。
两方落下手印便算是生效。
若是在双方都无大过错的情况下,想要解除就只能找到公证人,一同去衙门再次公证。
有了这层契约,他们基本上不需要签订其他契书。
不过,以封清歌的习惯,合作契书肯定不会与之混为一谈。
“至于合作事宜,这两日我会拟一个章程出来。”
“此事不急。”口头协议达成,孙世豪也换了称呼,“贤婿从酉阳来到陈县,舟车劳顿,多休息几日也无妨。”
“时间不等人,我去禹州还有要事办理。”
封清歌拒绝了孙世豪的好意,顺便丢了个消息给他。
“何事?”孙世豪果然感兴趣,同时还不忘展现一下贴心,“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
“普通的巡视而已,没什么不方便。”封清歌笑着道,心里对老狐狸这话嗤之以鼻,“禹州这些时日天气有异,烟花爆竹高温会出现危险,父亲让我来看看。”
“火药那东西确实危险。”孙世豪并不觉得有问题,自顾自地道,“禹州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下雨。若是往常,早有钦差来禹州寻访,这次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到如今还没有消息。”
封清歌眼睫微微颤抖,若无其事地道:“来的路上遇到了果州的马贩子,听说有钦差在那里整顿马市,想必是没有精力来禹州。”
“倒也是,听说果州出了土匪,不少马匹被他们隐藏起来准备做些烧杀抢掠之事。”孙世豪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抬头见封清歌一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贤婿对马匪感兴趣?”
封清歌抓起一旁的折扇把玩,道:“这倒不是,只是果州也有家中生意,担心出岔子。”
她回避的意图太过明显,孙世豪要是再看不出问题,那这么多年的生意当真是白做了。
挤在肉缝中的小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封清歌,却不敢轻易开口追问。
眼前这小子年纪虽小,做事却滴水不漏,除了在面对另外那个丫头的时候会显得弱势一些,其他时候简直比那些百八十个心眼子的老油条还难对付。
这样一个人,绝不可能让其他人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波动,除非是故意。
内心警惕骤然升起,孙世豪佯装无事道:“不过是些小道消息,贤婿不必担心。”
封清歌听到这话,凤眸中飞速划过一抹笑意。
她确实不想让孙世豪追问果州之事,所以故意表现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孙世豪老奸巨猾的性格,必定会觉得她是故意演戏,避开此事不谈。
能够达到目的,还不让孙世豪起疑,一举两得。
演戏演全套,封清歌抬头叹息一声道:“但愿吧。”
话锋一转,又道:“既然禹州情况如此糟糕,伯父可有囤积粮食?”
“孙家不做粮食生意。”孙世豪屈指无声划过茶杯盖,“再者说,天灾之前囤积粮食,若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抄家的大罪。”
“家用的粮食总是要准备上。”封清歌不赞同地看着孙世豪,道。
“十来天的家用还是有。”孙世豪极其自然道,“实在不行还能从外地买,贤婿无需担心。”
“伯父心里有数就行,”封清歌淡淡一笑,对孙世豪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孙家即便算不上封国首富,却也能排进前二十,要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那才见了鬼。
不过孙家确实没有涉及粮食买卖,就算有肯定也不多,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必要打这些粮食的主意。
“成婚之事,还请伯父多操心些。”
“贤婿放心,这些事我早就安排妥当,到时只需你和巧巧出面即可。”
说这话的时候,孙世豪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景澜。
见他神情自然没有任何表示,心中不免感叹现在年轻人隐藏心思的能力,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女儿,额上青筋跳了跳。
同样是年轻人,还比人家大十来岁,怎么差距这么大?
孙世豪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太过明显,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
这是他们孙家家事,封清歌不好插手,她也没有兴趣管别人家庭伦理的问题,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手掌撑着脑袋看向身边过于沉默的景澜。
“阿澜。”
景澜从凌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习惯性冲着封清歌温和一笑。
“怎么?”
见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封清歌微微皱眉,柔声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