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画技还算是不错。”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封清歌斜了景澜一眼。
“我可未曾说谎。”
景澜温和一笑。
“只是比不上大师而已,放在诸多画家学子之中,可以排在中上。”
不好,那也是要看和谁比。
这天下学画之人,其中多的是不如封清歌的。
“其他人都是往上比,你这往下比算是怎么回事?”
封清歌放松靠着身后墙壁,凤眸轻轻眯起抬头望着水蓝色的天空。
“知足常乐,无须事事争先。”
“我在这个位置,不想争,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锋芒太露,也不是件好事。”
专注看着眉宇间隐约带着些煞气的封清歌,景澜声音轻缓柔和,不是易容后的声音,而是他的本音。
“过刚则易折。”
封清歌侧首看向景澜,如同悍匪般的外貌,在他身上却没有多大杀伤力。
“父皇,已经开始对封清玉失望。”
她的声音很低,言语中并没有多少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
“三皇子毕竟是先皇后留下的孩子之一。”
景澜声音低沉,略有些失礼地直视着封清歌的眼眸。
“血浓于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他说的话,正是封清歌所担心的事情。
即便她再如何不想承认,封清玉也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可不仅仅是一次言语冲撞就可以撇清关系。
想要除掉这个王八羔子的同时,不连累上自己,还需细细谋划。
“他最近和丽妃走得很近。”
景澜点了点头,轻叹道:“陛下近日专宠丽妃,已让前朝后宫颇有微词。”
“后宫嫔妃初入御书房,除了我母后,便只有常贵妃拥有这个资格。”
常贵妃虽有野心,但本身极注重规矩体统,唯一一次前往御书房,还是为了封清玉将小五推到水池。
这个丽妃,和上辈子一样没脑子。
“丽妃虽然城府不够深,但确实有做祸国妖姬的潜质。”
没脑子但长得好,整个后宫除了母后,恐怕无人能与之争锋。
但母后是温柔娴雅的高贵之美,即便是面对父皇也有几分疏离。
而丽妃却不同。
“祸国妖姬,不过是君主失败的借口。”景澜抬眼看着粼粼水面,声线低沉温柔,“记载中的明君专情一人,稍微荒唐,只会是伉俪情深的佳话。”
不知为何,封清歌听到景澜这番话,总觉得里面有几分讽刺,但确实有些道理。
“陛下并非昏庸之人,纵容丽妃肯定也有他的计较。”
听到这话,封清歌瞬间收起了其他思绪,眼中带着些许讥讽之色。
“若不是封清玉,丽妃如何能入父皇的眼?”
父皇之前才为了小五小六,对封清玉小惩大诫了一番。
她这段时日又不在宫中,宫中颇有些风言风语传出。
为了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歇了心思,父皇自然会有所举动。
只是她没想到,封清玉竟然选择了推一个枕边人上去,而父皇竟然选择了接受。
“陛下向来不喜欢被人算计,三皇子……”景澜停顿一瞬,道,“恐怕父子之间,已有隔阂。”
“就算有隔阂,封清玉依旧是父皇心中的第一人选。”
男女之别。
呵……
看着封清歌眼中消散不去的嘲讽,景澜不自觉抬起手。
指尖触碰柔顺发丝边缘时,骤然停止。
“墨守成规只会迎来灭亡。”
封清歌微诧异看向眼神深沉的景澜,道:“我还以为你会劝我等一等。”
“陛下……”
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景澜闭上嘴,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
可看封清歌的眼神,便知她并不是一无所觉。
“五年,真的没办法解决吗?”
景澜摇了摇头,道:“除非能有一个逍遥丹,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没有人知道逍遥丹的丹方,想要得到一个逍遥丹,就只能从父皇手上拿。
“我要是重伤不……”
话还没有说完,封清歌便被景澜捂住了嘴。
眼中惊讶扩大,封清歌顺着挡住半张脸的手掌看向其主人。
“臣失礼。”
大概是她的惊讶太过明显,景澜第一时间放下手赔罪,但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不悦。
“可有些玩笑话,殿下不该如此轻易说出口。”
“我并不是开玩笑。”
“那边更不应该。”
景澜很少在她面前如此强势,这让封清歌有些想笑,道:“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父皇手上还有没有逍遥丹,要是没有我岂不是亏大了。”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她肯定无法如此淡定。
但过去了这么久,又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一个小小的逍遥丹,已经不能让她心生波澜。
封清歌自认为很洒脱地一笑,道:“五年时间,足够扭转局面。”
父皇离世,她扳倒封于明花费了十年,如今父皇还在,只需要一半时间便足够。
背部发力,起身离开。
“走吧。”
休息够了,该开工继续准备贺寿图了。
景澜单手撑着窗户翻出,快步跟上封清歌。
“公子之前那幅画,神韵不足,且画面有些凌乱,还需从头开始。”
“阿澜,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大型画舫顺着水流向京城方向行驶,一路上引来了多方注意。
万玉娇早已备好齐全手续,且在船上显眼地方挂上了属于千娇百媚楼的标志。
这标志普通人可能不认识,但水路上讨生活的人,极其熟悉。
千娇百媚楼虽不是江湖上顶尖势力,但也是数一数二,一般水匪贼盗还真不敢对千娇百媚楼的画舫有非分之想。
可这世上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人。
画了半天图,最后被景澜全盘否定的封清歌,刚躺在床上休息没多久,就听到屋外声音嘈杂。
满脸不耐起身披着衣服走到外间,便听到景澜伪装后带着匪气的声音。
“这位朋友,凡事留一线对谁都好。”
“既然你们能拿得出来一千两银子,那可肯定也能拿出一万两。”
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将他们当成了肥羊。
“你们就不怕得罪这画舫背后的主人?”
“运河这么大,拿了钱就跑,谁知道我们是谁?兄弟,我看你也不像是寻常人,拿了钱我们三七分账,如何?”
抢她的钱不说,还要抢她的人。
很好。
封清歌一把推开房门。
甲板上正在对峙的两方齐齐回头。
夜光下只露出两个眼睛的水匪,眼神戒备地看着她。
“夜里风大,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很快就能解决。”
水匪乐呵呵地搭话,道:“就是,一万两银子,拿了出来我们就走。”
封清歌抚摸着手腕上的透明丝线,唇边挂上一抹凉薄弧度。
“我要是说不给呢?”
“那我们就只能请各位到运河里面做一回龙王门前客。”
“哦?”
凤眸轻抬,月光下状似琉璃般的眸子,闪烁着嗜血气息。
“可是阎王告诉我,他准备请你们去喝茶。”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水匪瞳孔便骤然涣散,身体直愣愣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