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那把椅子都能筹谋,又岂会在意其他?
封清歌眼底划过一丝暗光,抬眼看向皇帝之时眼神已然是失落中带着坚定。
“反正女儿不会嫁作别家妇。”
见父皇眼中还是不赞同,封清歌扭过头去,状似赌气。
“除非清玉他们能够挑起重担,不然儿臣绝不会留父皇一人在寒风刺骨的高处。”
“清玉那孩子,你也别怪他。”
封清歌藏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收紧,心底渐渐冷了下来。
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封于禁叹息了一声,继续道:“是朕对他溺爱过头,才让他做事没有了分寸,日后只要好好教养必然能担起重任。”
“父皇,他毕竟是儿臣的亲弟弟,儿臣何曾想过要怪他?”
封清歌凤眸凄然,唇边挂着苦涩笑意。
“只是有些心寒罢了。”
封于禁张了张嘴,但是对上那双无比凄凉的凤眸,到口中的劝慰之言却又说不出口。
自从青云走后,大女儿承受了多少压力,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后宫不得干政。
同样,他身为皇帝也不可过多插手后宫之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后位悬空。
他会表现出对两个孩子的偏宠,也是想让他们在后宫过得轻松一些。
可总是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那就只能靠这两个孩子自己成长起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而身为姐姐的鸾儿,独自扛下了许多。
封于禁越是心疼封清歌,心里便会对封清玉多一丝不喜。
这一点点的不喜,对封清玉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日积月累下来,总有一天能引起质变。
那时,就是收网的时候。
看着皇帝眼底的自责愧疚,封清歌抬手抹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故作坚强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无论何时清玉都是儿臣的亲弟弟,儿臣会拼尽全力保护他。”
一番话,无比真挚。
就连封清歌都有一瞬被自己发自肺腑的言论蛰伏。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鸾儿,苦了你了。”
熟悉温度笼罩发顶,封清歌垂眸低下头,轻声道:“为了封国黎民百姓,为了父皇和母后,儿臣从不觉得辛苦。”
“好孩子。”
说话间,马车晃动停止,车外传来景澜询问的声音。
“已到长乐宫,陛下和殿下可要下车?”
“儿臣许久未回来,想要先回宫中看看。”
“都听鸾儿的。”
宫中奴才伺候着一行人走下马车。
封清歌刚刚站定,便眼尖看到了一个不太想看见的人。
“阿姐,许久不见。”
少年俊美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将手中缰绳交给奴才,快步上前。
“这段时日,阿姐都不愿见我,是不是还在生弟弟的气?”
封清玉神情忐忑,手指不自觉拨弄着腰间玉佩的流苏,完美演绎出了一个惹姐姐生气后,害怕得不到原谅的弟弟形象。
若不是他一开始便在言语中含沙射影,封清歌都要相信他真心想要道歉。
“未曾。”
封清歌牵着封洁柔还绑着绷带的小手,神情无比冷然。
说完,便换上笑容对着皇帝道:“父皇去儿臣宫中坐坐如何?”
“好。”
封于禁笑着点头同意,余光瞥向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的儿子,眸色沉了沉。
他之前已经叮嘱过,一定要真心实意地道歉。
这小子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既然如此,就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封于禁目光划过,不再去关注失魂落魄的儿子,护着女儿大步走进长乐宫。
被彻底无视的封清玉,牙关紧咬,绷直了面容,才总算是没有流露出狰狞恨意。
但脸色也并未好看到哪里去。
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封清玉踏步就要入长乐宫。
刚走没两步,身前便横出一把带鞘的长剑。
“长公主殿下近日来身体不适,还请三皇子请回。”
封清玉眼神阴冷看向一旁,见到拦住他的人是景澜后,咬着后槽牙嘎吱作响。
“本皇子是长姐的亲弟弟,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卫,竟然敢拦我?!”
景澜垂眸挥手抱拳行礼,道:“臣负责守卫长乐宫,只要没有殿下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合适听闻长姐不让本皇子入内!”
封清玉脸色很是难看,但还是压制着火气。
他知道景澜不是简单侍卫,而是景国公府的世子爷。
景国公,唯一一个从封国开国,屹立到如今的国公府。
即便每一世代子嗣人数最多不曾超过八人,依旧拥有着旁人难以相信的底蕴。
而且景国公府祠堂还供奉着封国如今唯一外放的玄铁调令。
玄铁调令,能够调动二十万大军。
不论何处守军,见到此令便如兵符圣旨,必要听令。
景国公府的世子,在不少人心中,那可是比一些不受宠皇子还要高贵。
虽说以封清玉的身份,不需要过分忌惮景澜,但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气大伤身,三皇子身体未愈,还是莫要动怒。”
景澜抬起头,淡漠黑眸锁定封清玉,全然不将他即将喷火的神情放在眼中。
“景澜不要仗着你的身份,为所欲为!”
“我不过一侍卫,不敢在三皇子面前放肆。”
黑眸微垂,精致却不显女气的俊朗面容若一张完美的面具,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不敢?论身份,你该称呼本皇子一声殿下!”
皇子公主未有封号之前,皆以殿下为尊称,拥有封号后才会以封号为尊。
以“三皇子”称呼封清玉,并不算有错,只是相比于“殿下”这个称呼少了几分尊重和敬意。
身为侍卫,景澜确实应该听从封清玉所言。
“三殿下,请。”
不卑不亢的声音,让封清玉脸色有一瞬的扭曲。
他之上,还有两个早夭的哥哥。
如今三位皇子,属他年纪最大,便一向以长子自居。
而景澜偏偏用了“三殿下”这个称呼,简直是一脚踩在了封清玉的尾巴上。
偏偏景澜脸色平静自然,看不出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恪守礼节而已。
有苦说不出的封清玉,只能咬牙道:“今日之事,本皇子记住了!”
景澜再次抱拳行礼,道:“恭送三殿下。”
封清玉猛然转身,衣袖在空中猎猎作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乐宫。
看着他的背影,景澜黑眸沉凝,声音若羽毛拂过般轻柔。
“盯紧他。”
身侧搬着箱笼的不起眼太监擦肩而过,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