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眸沉沉打量着眼前脆弱却又带着坚强的少年。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非常心疼，立刻牵起弟弟的手，好生安慰一番。
可惜，那个蠢货，如今不在了。
“今日怎么来了？”
“原谅”二字，他根本不配。
封清歌根本不接话，让封清玉眼神有一瞬阴郁，而后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满脸苦涩道：“阿姐果然还没有原谅我。”
见他一直抓住这个话题不放，封清歌微微眯起凤眸，目光飞速在院落中扫过，并非发现异样。
可这小子可不会做无用功。
垂眸敛去眼中冷意，封清歌皱着眉上前，纤细手掌搭在封清玉肩膀上用力。
“小三，你是我的弟弟，姐弟之间又何必如此。”
肩膀上逐渐加重的力道，让封清玉眼底情绪深沉了一些，努力扬起笑脸，眼神无比真挚地看着封清歌。
“阿姐，真的还愿意认清玉这个弟弟吗？”
完美无瑕的表情，如果不是早已知道这王八羔子的性情，或许连她都无法发现封清玉隐藏在眼底的恶意。
他，如今才十岁，又一直被护着，怎会有如此精湛的演技？
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封清歌面上严肃又困惑，抓着封清玉的肩膀晃了晃，道：“小三可是做了对不起长姐和父皇的事情？”
她甚至用上了内力。
几乎要将肩膀洞穿的指力，令封清玉脸色瞬间苍白。
“阿姐，疼……”
“什么？”
封清歌佯装没有听清，手上力气又重了几分。
仿佛要将封清玉的肩胛骨捏碎一般。
封清玉咬着牙，努力克制内心火气，神情扭曲痛苦。
“阿姐，你捏疼我了。”
这次他声音大了不少，封清歌心中无比想故技重施。
可再来一次，肯定会引起封清玉怀疑。
骤然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封清歌纤手微微悬浮在封清玉肩膀上方，心疼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躲开吗？”
正等着封清歌道歉，好借此机会将主动权夺回来的封清玉有些傻眼，愣愣没有答话。
封清歌心底划过一丝冷然快意，继续数落道：“这么大人了，也不知多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考虑。上次为了和长姐怄气，弄得身体落了隐疾，又是何必呢？”
封清玉垂在身侧的手掌骤然收紧，指甲摩擦在掌心的痛感，将他差一点失控的情绪拉了回来。
“阿姐，弟弟从未和你怄气。”
可怜兮兮的样子，足以激起许多人内心的柔软。
“那刘太医医术不精，你还一直让他诊治，难道不是为了和长姐还有父皇怄气？”
说起刘太医，封清玉更是一肚子火气。
好不容易在太医院安插一人，结果还没有发挥作用便被父皇下令流放。
有一瞬，封清玉都觉得是封清歌故意为之。
但是看着封清歌不似作假的关切忧心，封清玉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多余。
封清歌这个女人对其他人虽然心狠，但对他一向百依百顺，即便有时候不赞同他的作为，只需要稍稍撒娇便可以轻松化解危机。
应该是他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和封清歌联络感情，才会让那些小人杂碎有可乘之机。
封清玉眸光快速闪动，最后定格在属于孩童的天真可怜上面。
“弟弟也不知道刘太医是个庸医。若是早知道，肯定不会让他继续医治。”
封清歌紧绷着心脏，露出一个宠溺笑容，伸手轻轻在封清玉刚刚被她捏肿的肩膀上拍了拍。
看着封清玉有一瞬破功的表情，心情稍稍舒畅。
“日后这般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与我和父皇商量。”封清歌继续拍着封清玉的肩膀，看着他脸颊边一抖一抖，内心无比兴奋，“你和其他人不同，肩膀上还有重担，万不可意气用事。”
“弟弟谢阿姐提点。”封清玉磨着后槽牙，吸气道，“只要阿姐和父皇不生我的气就好了，其他人我不在乎。”
见他此刻还不忘演戏，封清歌内心为封清玉的敬业精神鼓掌。
“怎么能不在乎呢？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唯一儿子，心胸要宽广到能容纳天下。”
封清歌不赞同地继续拍着封清玉肩膀。
实在是忍受不了，封清玉下意识后撤了一步。
手掌悬空，封清歌不可置信地受伤道：“小三，你可是嫌弃长姐？”
封清玉启唇，差点要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一丝气音冒出，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要出口的话拐了个弯。
“怎么可能？阿姐对弟弟掏心掏肺，弟弟怎么可能会嫌弃阿姐。”
这小子，竟然知道她付出了几多？
看着眼前还稚嫩的封清玉，封清歌眼神欣慰，但心底更加坚定了要让封清玉付出千倍百倍代价的想法。
“小三你终于是长大了，长姐这么多年的辛劳总算是没白费。”
此话一出，封清玉嘴角止不住想要向下垂，他好不容易忍下摆出臭脸的冲动。
努力调动脸上肌肉，露出一个羞愧又敬佩的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看起来违和感很重。
“阿姐这些年的付出，弟弟都看在眼中，如果有一日弟弟富贵了，一定给阿姐旁人艳羡的一切。”
是啊，羡慕她被关在水牢里人不人鬼不鬼，羡慕她身边亲信被温火慢煮，一个个拔去。
羡慕她，有个天下头号白眼狼的弟弟。
封清歌交叠置于腹间的手掌，几乎要捏出骨骼摩擦声。
“小三，有心了。”
红唇轻扬，露出一个无比欣慰的温柔笑容。
未曾发觉她眼底转瞬即逝杀意的封清玉，还以为封清歌当真是在夸赞他。
白皙光滑的脸颊上，迅速漫上淡淡红晕，不好意思道：“长姐不认为我说大话就好。”
怎么会是说大话呢？
明明对她好到就差直接将她大卸八块端上桌当肉菜吃掉了。
封清歌虚眯了一下眼眸，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膛内叫嚣着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被宫人收拾好的红珊瑚上面，状似随意道：“这珊瑚是怎么回事？”
“五弟、六弟他们玩闹的时候，弟弟刚好从珊瑚摆件旁经过，一时不慎被他们撞到，不小心提到了珊瑚底座。
封清玉脸色有些歉疚，道，“五弟六弟还是喜欢玩闹的年岁，必然不是故意的，还请长姐勿怪。”
“撞了红珊瑚的人又不是小五和小六，没有‘故意’之说。”
封清玉表情僵硬了一瞬，而后点点头附和道：“长姐说的是，幸好这东西没有伤着五弟和六弟，不然长姐和我心中肯定过意不去。”
想要将她拖下水，那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凤眸深处划过一抹冷意，封清歌语重心长道：“你身为哥哥，还是要多照顾两位弟弟。”
“是弟弟的不是。”
封清玉没有任何反驳，利落承认了下来。
这一举动，让封清歌心底生气戒备，不等她想出封清玉突然间收起巧言令色之法的缘由，便听到封清歌接下来的话。
“这么短时间，想要再找一个寿礼献给父皇，恐怕有些来不及。”
看着封清玉，封清歌皱眉困惑道：“你怎么知道这红珊瑚是为了献给父皇。”
封清玉背后的冷汗瞬间冒出。
仔细观察着封清歌的表情，确定她并未注意到自己，封清玉立刻找补道：“近日来需要送如此珍贵物件的事情，就只有父皇寿辰。”
还算是合情合理的解释，但封清歌很清楚封清玉是在撒谎。
一双若星河落入的凤眸，紧紧盯着封清玉。
仿佛将他一切都看穿的眼神，令封清玉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