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清歌这话没有问题。
但关键是，她以往绝对不会如此说。
封清玉背在身后的手攥拳，捏得骨骼作响，脸上维持着温良笑容。
“阿姐说的是，我们都是一家人。”
说完，眼神歉意地看向封洁谨和封洁云。
“哥哥以前有诸多不是，日后必然不会再犯，希望你们能原谅哥哥。”
看着他近乎完美的表情，封洁谨和封洁云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封洁云在不熟悉不喜欢的人面前，向来是怯生生的小羊羔模样，低着头不说话。
封洁谨可没有他这么好的忍耐能力。
“三哥这话就言重了。以往那可都是我和小六的不是，三哥最最无辜。如今三哥向我们道歉，若是被父皇知晓，恐怕会觉得我们二人仗着长姐撑腰，为所欲为。
看着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脸不红气不喘的封洁谨，封清歌心里警惕封清玉的同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小五这孩子，一番话不仅阴阳怪气封清玉，还故意试探她的态度。
“长姐可不会为谁撑腰，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论是三弟还是你们，做错事都要受到惩罚。”
她这话已经表明立场。
封洁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对着封清歌作揖赞道：“长姐最是公平公正。”
封清歌有些脸热。
这四个字，和她可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轻咳一声，掩下情绪，封清歌提醒道：“时辰差不多了，再不去正殿，恐怕会落在父皇后面。”
宴会规矩虽不如平日那般严苛，但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总不好在长辈之后入座。
封清歌牵着封洁柔，率先离开偏殿。
封洁谨冲着封清玉匆匆行了个礼，拽着封洁云就跑。
来不及告辞的封洁云，只能扭头对着封清玉略微点头，算着一礼。
落在最后的封清玉，看着空无一人的后殿，抬手将身旁所有瓷器扫落。
俊秀精致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变得有些丑陋。
“混蛋！”
不知是说封洁谨，还是其他人。
长相平平无奇的小恭子上前，弯腰躬身道：“殿下，别忘了你今日目的。”
封清玉浑身一抖，血丝遍布的眼睛闭了闭，深吸一口气将脸上怒容换成谦和有礼的微笑。
大踏步离开后殿。
小恭子像是鬼魅一般，亦步亦趋飘在他身侧。
走出后殿不久，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封清歌心底稍稍放松，带着三个小家伙先行进入了正殿。
此刻殿内席位基本上没有空缺的地方。
只有后宫嫔妃，皇子皇女，以及皇帝的位置上还空无一人。
封清歌等人一踏入殿内，就接收到了众人目光的洗礼。
很多人只是端坐身体，颔首行礼。
但也有一部分，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饿了几天的乞丐看到香喷喷的白面馍馍。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她用膝盖想都能猜到。
端着最标准恰当的步伐，微笑领着身边三个小家伙入座。
依次坐好，封洁谨和封洁云看着身侧空空如也的位置，又看了看贴在封清歌身边的封洁柔，内心无比羡慕。
因封于禁子嗣较少，皇子皇女并未分席而坐，而是直接按照年龄排序。
这之中，到底是为了封于禁所说的“看起来热闹”，还是为了凸显封清歌的地位，那就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
原先封洁柔没有入宫之前，封清歌下首处是封清玉，之后是封洁谨和封洁云。
如今加了个封洁柔，封洁谨和封洁云距离封清歌更远。
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嘀咕了片刻，一同挪到了封洁柔的位置上，
既然封洁柔能和长姐贴在一起，他们两个自然也可以同坐。
封清玉一踏入正殿，就被各种各样的目光注视，其中多数都带着对他这个嫡长子的亲近之意。
内心总算是好受了一些，封清玉缓步上前，享受万众瞩目感觉的同时，按照以往的席位排序方式，寻找他的席位。
目光定格，封清玉差点没有气得当场离席。
封洁柔坐在封清歌的席位上，封洁谨和封洁云一处，就只剩下他自己是单人入座。
且被两方夹在中间。
封清玉进入之时，封清歌便有所察觉。
他看到席位情况之后，一瞬扭曲的神色，封清歌自然也看到了。
心中冷笑一声，便没有再去关注。
封清玉虽城府不怎么样，但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暴露真实性情。
果然，封清玉发现席位变化后，并没有发怒，只是快步上前入座，而后装作随意地对着封清歌道：“阿姐，今年这席位似乎有些变化。”
“小柔第一次参加宫宴，本殿便多照拂她一些。”
封清歌看向他，眼中带着淡淡笑意。
似乎他们感情还如当初一般。
这让封清玉一时恍惚，差点以为回到了一年前。
“小柔坐在本殿身边，小五小六和你之间便空了一位，会显得不雅观。如今这样刚好，还能让朝臣看到皇室友爱，父皇也能安心一些。”
孝悌这套说辞，不论在何时都好用。
除非封清玉真的想和她当众撕破脸。
“阿姐考虑周全。”
看着封清歌隐含着温和宠溺的笑容，封清玉心底发寒。
明明看上去和以往一样的表情，却能说出让他哑口无言的话语，封清歌果然不好对付。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察觉到了多少。
封清玉垂下头，遮挡住眼中掩饰不住的惊骇，心中杀意一闪而过。
“主子，可要喝些茶水？”
小恭子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乍响。
驱散了封清玉差点流露出的情绪，抬起头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对着小恭子点了点头。
一直留出注意力观察着他的封清歌，不免对这个原先不怎么受封清玉重视的小太监起了戒备。
距离寿宴开始，还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嫔妃也陆续入座。
常贵妃身为后宫位分最高之人，自然是坐在妃嫔主位，而在她下首处，是四妃之首的德妃。
常贵妃入座前，带着妃嫔对封清歌遥遥屈身行礼。
封洁柔这段时间了解了不少宫中礼仪，在妃嫔行礼之时，侧身避开。
封清歌并未起身，只是举起茶杯回礼。
以她的身份地位，这般做并不失礼。
但在有些人看来，这便是傲慢。
许多言官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封清歌轻轻饮了一口茶水，借着茶杯遮挡住唇边的冷意。
放下茶杯，垂眸盯着茶水中漂浮的茶叶，思索之后该如何应对这些人的刁难。
出神之时，身后突然传来讨论声。
“怎么独独不见丽妃？”
“听说丽妃娘娘前些日子冲撞了荣庆长公主，被圣上禁足在宫中。”
“原来如此，之前传闻说先皇后生下的这位长公主，专横跋扈，目中无人，如今看来一点不假。”
“宫中嫔妃要算起来也是她的庶母，竟如此无礼，当真是粗鄙不堪。”
封清歌微微挑眉。
这些人虽然对她很是瞧不上的样子，但似乎很忌惮她的身份，说话都不敢高声。
但，不敢高声，不代表她们背后议论长短无错。
封清歌刚欲转身告诫她们，就听到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插入。
“永安侯世子夫人，你可知妄议皇家公主，是何罪名？”
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