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岛使臣入住驿站的消息,不出一日便传遍了京城。
驿站周围水泄不通。
有了昨日的教训,使臣闭门不出,即便是有需求也是让驿站周围的士兵帮忙。
原想着只需要待一日,便能够见到皇帝,进行和谈,结果硬生生拖了三天,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
使臣焦急向驿站之人询问何时能见到皇帝,结果得到的回答是让他们安静等候。
身为战败国,还是即将被打到都城的战败国,使臣们来此肩负重任。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心中越来越没底,甚至开始有一丝丝埋怨最早提出对封国水域开战的家族。
将原本拟定好的求和书改了又改,就差直接自请成为附属国。
其实封于禁并不是故意晾着寇岛使臣让其心慌,而是朝堂上对寇岛处理方式一直争论不下。
礼部孙大人为首的官员,被教训过一次不敢作妖。
但这次站出来提议要优待寇岛的人,是身份影响极大的王承保。
王家在学子清流之中宛如圣地,王承保又是老臣,他的提议,封于禁自然不可能像是驳回礼部之人一样随意。
且王承保所言有理有据,朝堂上的支持者不少。
而另一边和王承保针锋相对的,是很少在朝堂上表达强硬姿态的封清歌。
她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
王承保提出要让皇家宗室女前往寇岛和亲,且要让寇岛必须立封国和亲公主的儿子为下一任继承人。
以此来将寇岛王族血脉不断削弱,最后顺理成章将其收入封国版图之中。
比起战争方式,杀人不见血,还能得一个好名声。
但如今皇家宗室女,只有她和封洁柔。
身为嫡出大公主,她绝不可能去一个战败国和亲,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前世封于明故意提出要让她出嫁和亲,她自然不肯,便将一直养在宫外的封洁柔接了回来。
封于明只是要一个筹码,是谁都可以,能够让她计划被打乱自然是更好。
如果不能,倒也无所谓。
随意给封洁柔赐了一个封号,便将其嫁到外族,以此来安定夷族,好继续出兵征战北境。
那时候封洁柔似乎还不到十二岁。
没过几年封国铁蹄踏破夷族,身为和亲公主以身殉葬是最好的结局。
她也是在那次和亲之后,明白绝不可以让婚事悬空。
不然下次封于明拿此事做文章,可没有人能够代替她出嫁。
如今重来,她绝对不可能让还不到十岁的封洁柔重蹈覆辙。
更何况这么久相处,她早就将封洁柔当成女儿教养。
一个战败的小国,还没有资格肖想!
寇岛使臣还未进宫,便已经得到了封清歌接近于对待封清玉的厌恶程度。
若是他们知道此事,肯定会生出想要将王承保生吞活剥的心。
封清歌竭力反对此事,但王承保一直坚持,双方僵持不下。
封于禁身为皇帝,有一锤定音的能力,但他心底明显也觉得此事有可行性。
就这样拖了三日,朝堂上依旧是三足鼎立。
“东南水军虽已经开进寇岛,但伤亡损失也不小,长公主殿下不可感情用事。”
“怎么,我封国如今已经堕落到要靠幼女婚事来维持和平?”
比起谋定而后动的文帝,封清歌更像是一个杀伐果决的武帝。
和王承保三天扯皮,几乎消磨尽了她这十几年养出的伪装,彻底暴露出原本的性情。
说话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味深长,反而充满直白攻击性。
“老臣并无此意。”王承保脸色青黑,对封清歌如此不雅的用语颇有微词,“只是我朝向来是礼仪之邦,若能和平解决,又何需动用武力?”
“左丞怕是年纪太大昏了头,一个战败小国都要派公主和亲。那岂不是告知全天下,攻打我朝无需考虑后果,反正是胜是败都能得到好处?”
凤眸极具压迫性看向王承保,封清歌神情近乎肃杀。
“且我封国开国,那是马蹄刀剑之下拼杀出来的血路,怎么如今到了我父皇这一代,倒是需要唯唯诺诺向外邦异族低头?”
“这……”
王承保噎了一下,但他官场浸淫多年,又岂会因一点小事
“并非低头,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将其划归名下!长公主殿下难道想看到我朝因战而导致民众流离失所?”
“对付一个人口还不足万万数的番邦,便会让国内百姓流离失所,左丞是在危言耸听,还是质疑我朝实力?”
王承保脸色微变,张口便要反驳,但封清歌根本不给他机会。
“亦或者说,左丞以为父皇统领下的封国,连一个弹丸之地都无法抵御?”
“老臣绝无此意!”
王承保第一时间对着高位上神情不明的皇帝下跪,声泪俱下。
“老臣只是想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我朝最大的利益。”
“你也知道是损失。”封清歌嗤笑一声,凤眸冷然看着跪倒在地的王承保,道,“若不然你出一位孙女,让父皇认其为干女儿,如何?”
王承保浑身一抖,下意识闭嘴不言。
他可只有一位孙女,如今刚过十岁,冰雪聪明,是家中所有人的心头肉,王承保又怎么可能舍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封清歌回身对着封于禁欠身行礼。
“儿臣以为,和亲公主绝非必要,还会让我朝名声大跌。以及以女子婚姻换取所谓和平变法,不过是懦弱表现。”
看着俏脸紧绷的女儿,封于禁悄然出了一口气。
他对今日结局早有预感。
威严龙目看向王承保。
“左丞可还有话要说?”
“老臣……”
王承保刚刚张嘴,就听到耳边略显阴森的声音。
“常贵妃前些日子才来本殿宫中求过姻缘,左丞今日便发难,到底是为了家国大义,还是个中私情,你心里比本殿明白。”
“若左丞当真要争论下去,本殿也只能换种方式与你继续斗下去。”
王承保偷偷抬眼看向一侧,封清歌目光直视前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但心底萦绕不断的寒意,明明白白告知王承保,他刚才绝对没有幻听。
“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