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酸腐之间都这么传。”
曹萍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鼻尖前扇了扇，一脸不屑。
“一天到晚就知道嚼舌根，我家上了年纪的婆子都不像他们这么聒噪。”
“他们还说什么？”
“不就是老生常谈，该如何才能入主考官的眼，有没有机会得到公主青睐之类的。”
阿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着景澜丢掉手上的黑毛，对着他非常控诉地叫了一声。
结果一双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它，阿玄立刻没了脾气。
“娶了公主，以后可就只能挂一个二品武官闲职！也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大的兴趣。”
“并非闲职，若是驸马愿意，也可带兵出征。”
曹萍眼前一亮，看着封清歌道：“这位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大概是气势上的缘故，封清歌明明比他要矮一个头，但他这声大哥却极其顺畅。
“不得无……”
主事人还未说完，就被封清歌抬手制止。
“确有这件事，但必须要战功极其显赫，才能封侯，不然依旧是二品武官。”
曹萍，她记得这人除了打打杀杀外，没其他不良癖好，年纪尚可。
如果可能，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封清歌看着曹萍的眼神和蔼了几分，大致像是丈母娘看女婿那种。
“小友可有意向？”
刚才还眼睛亮起的少年，立刻摇头。
“算了，那可是天家。”
曹萍看着不长脑子，但能有功名在身，必不可能是一个傻子。
封清歌盯着曹萍沉吟了片刻，在少年开始冒汗之时，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也好。”
太过好战，不适合。
“小友刚才说到主考官有两位皇嗣，不知是哪两位？”
曹萍不知为何突然警觉起来，道：“妄论皇家可是重罪。”
看着少年一脸“你们是不是准备坑我”的表情，封清歌莞尔一笑，眼底却冷清得不像样。
“只是好奇而已，从宏帝开始，明令禁止皇嗣或者其他皇室宗族成员，参与主考编纂应试考卷，这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
曹萍似乎不知道这个消息，不解道：“为什么不然参与？”
“大概是害怕皇族之人参与买卖官位之事。”
封清歌云淡风轻。
一旁主事人吓得瑟瑟发抖，不断看着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出现。
曹萍倒是没多大感触。
他家中虽富裕，但只是普通商户人家，就连老爹身上的功名都是捐钱换来的。
对官场之事并不算熟悉。
“皇室之人还缺钱吗？”
“缺。”
不受宠家族没背景，想要在宫内吃口好的都不容易。
就像是封洁柔，若是刚入宫之时，封清歌未曾将她带在身边，恐怕连口饱饭都不吃上。
其他人还挑不出错处。
毕竟无名无分。
“真神奇。”
曹萍眼中带着少年人的天真，摇头晃脑道，“看来普通富贵人家也挺好。”
封清歌笑笑不说话。
一旁主事人见话题越来越偏，下意识制止道：“守卫方面便是如我之前所说，不知殿……公子还有什么要补充。”
封清歌并未错过他改口的字眼，笑意淡去看向主事人，道：“我路上所说，你可都记下了？”
主事人点头。
“那边照着行事，西郡守军会配合你。这次学子众多，莫要出差错。”
“少年”眉宇间的决断，让主事人几乎是本能应和，提不出半点反驳的念头。
贡院走了一圈，大体没有疏漏。
封清歌夸赞几句诚惶诚恐的主事人后，便带着景澜前往曹萍口中“酸腐”聚集之处。
马车上，话多的少年双目含泪，硬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声。
到了近日生意红火的竹轩雅舍，封清歌和景澜下马车走了几步，才发觉身边少了些什么。
“毕竟还是个孩子，闹腾些正常。”封清歌无奈一笑，绝口不提刚才纵容景澜让某人闭嘴的行为。“你去把他穴道解开。”
景澜眼中不愿明显，却还是乖乖听话走到车边掀开了门帘。
穴道被隔空解开，曹萍越发兴奋。
耳朵受到冲击的景澜，扭头想要向封清歌告状，却发现她早已大摇大摆进入了雅舍。
竹轩雅舍。
四处都是博古架，但其上并未珍贵古董，而是各色书籍。
封清歌随意拿下一本翻看。
发现一层大多都是时下人数众多的各类经学策论，还有不少诗词歌赋。
放下书册，店内伙计迎了上来。
“不知客官想要查阅何种类型的书籍？”
大概是受了氛围的熏陶，此处伙计与其他地方的小二不同，说话文绉绉。
“南岳孤本，《宁雅颂》，不知此处可有。”
伙计眼神微变，道：“小的才疏学浅，还请客官稍等片刻。”
封清歌应了一声，随意拿下一本诗集，伙计很快离开，领了一位蓄胡须的中年先生过来。
“公子有礼，在下是此处的掌书先生，听闻您要找《宁雅颂》？”
见到封清歌点头，中年人脸色严肃了些许。
“此书早已绝迹，雅舍内也并未副本，不知您是否还有其他想要查阅的书籍。”
“你们这里不是说什么书都有，怎么连一本辞典都找不到。”
曹萍语气平静，真心实意发问。
但在其他人看来，他就是来砸场子的。
察觉到众人眼神变化，景澜有一点点后悔没有将这家伙的哑穴继续封住。
“公子，他们？”
看着景澜眼底一闪而过的危险，封清歌哭笑不得，道：“无妨，曹小友此话确实不妥。”
见她做和事佬，中年男人正要松口气，就听到了下一句要让他吐血的话。
“不过此处虚假宣传，还是要告知官府严查。”
“冒昧打断阁下，竹轩雅舍只是说藏书丰富，并未曾说过何书都有。”
“胡说！我明明之前还看到你们说，收揽上下五百年全册，若无藏书，甘愿受罚。”
中年人眼角抽了抽，非常严肃地思考眼前这三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前来砸场子的可能性。
“《宁雅颂》乃南岳孤本，且内容多不符合当下时局，竹轩雅舍不过一个小馆勉强混口饭吃，还望三位小公子莫要为难。”
清朗温润的声音从一侧传出，封清歌看向那位被京城人传为第一公子的青年，凤眸轻轻眯起。
“凌老板，失敬失敬。”
“那里，让“凤公子”等人在此处久等，是凌某的不是。”
冷意悄然划过，封清歌并未拒绝凌轩邀请。
一行人前往后院，店中无论是客人还是伙计，都开始猜测封清歌三人的身份。
抵达后院一间隐藏竹林中的小亭后，凌轩亲自为封清歌斟茶。
阿玄不知为何，在景澜怀中扭来扭去。
封清歌也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
“凌老板好眼力。”
“公子气质浑然天成，在下便是想要认错都不可能。”
这人也不是个简单货色。
“听闻近日有人在你这雅舍内，妄论皇室？”
“谁这么大胆？”
凌轩一脸震惊，还将水撒出去不少。
景澜拂袖将水珠挡开，按住想要去挠人的阿玄，眼神带着杀意。
“世子好功夫。”
黑眸在男人脖子和脸的交界处盯了片刻，景澜手指微动，却被封清歌柔声唤了名字。
眸光闪烁，景澜移开目光，一言不发。
凌轩眼瞳微微扩散，其中酝酿着遇到了好玩猎物的神情。
“凌老板身为雅舍主人，竟不知道此事。”
封清歌屈指轻轻敲击着石桌，将凌轩的注视打断。
“雅舍人来人往，管理疏忽了些，还望公子勿怪。”
“凌老板以为此事是一句疏忽可以抵消？”
封清歌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扑鼻而来的香味，让她微微皱眉。
动作停顿的片刻，对面拿着茶壶的男人眼神有一瞬的变化。
但消失的速度，比眨眼还要快。
就连封清歌都无法捕捉完全，垂眸面不改色喝下一口茶水。
在凌轩歉疚目光中，封清歌突然露出一抹好暇以整的笑容。
“没想到凌老板这雅舍，竟然还是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