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起了些轻薄的雾,月光清辉和石灯笼朦胧的光亮把花园交织成了梦幻仙境。
昊天白袍被清凉的晚风掀起又落下,可以如画的脸上流淌着笑意。
陶夭夭抬眼看他,恍如魔怔了。
他垂眸看她,唇边的笑渐渐带了些苦涩。
陶夭夭那小脸上的泪水无声地淌,让昊天心里那点自得顷刻没了踪影,一种不熟悉的情绪在胸中冒出头来。
“昊天,你堂堂……..大丈夫这样装神弄鬼合适吗?”
玉郎被前面两个人那“深情”凝望刺激了,走过去一把将陶夭夭拉在身后。
他沉声道:“我现在回答你,你的提议我不考虑。你们走吧!”
昊天不易觉察地敛了眸,伸手轻轻把玉郎往旁边一拨,玉郎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使自己移了步,登时急了:“昊天,你要干什么!”
然而这人却并没干什么。
他只是躬身好脾气地哄陶夭夭:“小妹妹别哭,我肯定能回来,故意逗你玩的,让你着急是我的不对,我道歉,不过,现在你可相信我能把人变不见?”
陶夭夭抹泪:“相信了。”
昊天便问还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把你哥哥变没的,陶夭夭便回答要看,因为她觉得昊天消失那瞬间场面实在美妙,还想再看看那些忽闪的荧光如何星星点点的寂灭。
现如今昊天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陶夭夭在心里承认他是个魔术大师,还是段位很高那种。
玉郎那有点落寞的眼光看过来,他很想阻止这个恶作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昊天要整治他了,谁叫他拒绝了那个荒谬的提议呢。
可他一届凡人,又拿什么对抗天神?
昊天饱含深意地看过去,目光和玉郎纠缠在一起,唇边浮上个不怀好意的笑纹,伸手打了一个响指,玉郎倏地不见了。
陶夭夭想,这也太干净利落了吧,礼花呢?荧光呢?
正愣神,昊天将手一指司命星君。司命霎时知道那人要干啥,不禁心里哀嚎:重色轻友!
一阵风过,花园就剩下了陶夭夭和昊天。
陶夭夭眼见这二人在自己面前消失,心里对昊天的景仰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魔术,绝了,弄到现代去电视台、网络直播那么一宣传,他绝对要上春节联欢晚会,成为堪比明星的人物,甚至饮誉世界。
此时此刻,她依然坚定地相信这是高深的魔术。
因为她曾在电视上看过国外某大师的表演,那人在机场可以随手变走飞机,甚至还在中国长城墙下开了世界直播,屏幕前千百万人眼瞧着大师穿过了城墙走到对面……
广袤大地,卧虎藏龙,自己能遇见个高人,十足幸运。
可是这个高人在那站了若许时间,也没把那消失的两个人变回来。
陶夭夭开始着急,心脏“咚咚”地跳,不停央求昊天:“再试试。再试试。”
昊天听话地试了一次又一次,然而毛都没看到一根。
陶夭夭脑里开始冒出不好的揣测:这人会不会是故意的……
她后知后觉,这人莫不是个骗子,或者就是来挟私报怨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陶夭夭陡然想起了玉郎看昊天那怪异的眼神和脸上那惊惧,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远远地退至一边,全身戒备,厉声道:“昊天,你是什么人,你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你叫我怜怜,我就回答你。”
昊天并不介意她的脸色,浑身轻松地打量着四周。
他这个样子落在陶夭夭眼里,仿若这人是在查探环境意欲杀人灭口,陶夭夭沉下腹腔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林叔叔、张叔叔、武叔叔……..!!!”
陶夭夭蓦然高声喊叫起来,那声音的分贝高得惊人,酣睡的鸟儿被吓得扑腾腾四处乱飞,可活人却一个没有出来。
这些叔叔们都是府里家将,住得离花园并不远,从在大树那里看见树上跳下人来,陶夭夭就明白了,这府里不但有明的护卫还有隐藏的暗卫。
陶夭夭那高音是当之无愧的喇叭,可活人怎会听不见?她忽然汗毛倒竖,脸上有了惊惧。
昊天无奈地笑了,道:“别喊了,吵着人睡觉不好。别怕,我不是坏人,变魔术嘛,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我也是偶尔失手一次。”
鬼才信他失手,陶夭夭怒道:“快把我哥哥还回来!”
她从靴筒里抽出了双匕首,反握在手里:“哥哥不回来,我不会让你走!”虽然怕,她还是壮着胆子没跑路。
“谁说我要走?”昊天笑了。
他举起了手,诚恳至极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我保证,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最多明早。”
“为什么不是现在?”
陶夭夭反问,警惕地注视着他一举一动,匕首一上一下横在身前。
结果这人却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变那忽闪的荧光太耗能了,现在体能没有恢复,等休息一会大约能行。
陶夭夭不再说话,只和他大眼瞪小眼对峙着。这种鬼话相不相信都没意义。相信,改变不了玉郎消失的事实,何况他说的还是“大约”,不相信,她又能把他咋地。
昊天又说话了,说小妹妹我们这样干站着也无济于事,不如你请我回屋坐坐,喝口茶,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又说自己和朋友四海漂泊以表演魔术为生,曾在东北之地用魔术救过玉郎,但这魔术夸张诡谲之处你也见识了,怕是玉郎受到了惊吓。
他边说边走向陶夭夭,称自己和朋友司命今天赶了一天路,打算在京都来碰碰运气,想着玉郎住在此处,便打算进来看望他,因为无名无分怕门房不通传,就大着胆子跳墙进来了。又摸着肚子说好饿,解释说为了在天黑赶进城里,错过了饭点其实一直饿着,实在是没力气也没地方可去了,求她行行好暂时收留他,最好给口饭吃,说他有了力气便能把玉郎变回来。
昊天这种俊美绝伦的人,一旦用了示弱那一套,简直是我见犹怜。
他从地上捡起那两枝海棠,伸手递过来,陶夭夭竟然莫名其妙接了。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和解的意思,于是陶夭夭别别扭扭把匕首放回了靴子里。
昊天看着他放匕首,唇边又有了笑意,问道:“小妹妹的匕首技法想来是极厉害的,刚才真是把我吓坏了。”
陶夭夭心道,厉害过屁,刚才无非是虚张声势,再者你那脸色哪点有怕的意思,但人家既然赞扬了自己,谦虚下还是有必要的,于是道:“厉害什么啊,今天哥哥一招就制住了我。”
“哦,你是为这个在哭?”昊天低头问,唇上的笑意不见了,眼眸透着关切询问。
陶夭夭抬首看他,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哭?”
“我来的时候见你眼圈还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其实你输给玉郎一点不丢人,他毕竟是武力闻名的奉贤战神,在他手里走不过一招的多了去,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
陶夭夭觉得这人算是十分体贴了,这么照顾他的自尊心,于是感激地笑笑,说才不是为这个哭,昊天再问为何事难过,她便顾左右而言他,请他去屋子里喝茶吃东西。
到了内院,陶夭夭犹不忘心里的担忧,小心地查看那些厢房的窗户,无一不熄了灯,她跑了三个院子,情形如出一辙,这不对,大大的不对,哪里睡得时辰这么整齐的。于是她试着在玉笙窗口叫“玉笙睡了吗?”里面传来个迷糊的声音“玉夭,别吵,好困。”是玉笙的声音,万幸。陶夭夭提起来的心悄悄放回了原地。
昊天站在院里看着她,唇边一抹戏谑的笑。
陶夭夭便回转身领昊天进堂屋去坐,可昊天却执意不进,只说要去她屋里,这原本是个极无理的要求,却被他说得煽情。
他说自己父母早逝,仅得一个妹妹和他相依为命,可这个妹妹却一年前与他走散了,他四处漂泊演魔术其实也是为了找到她,今儿见了陶夭夭便像见了亲妹妹一样,因为她们实在太像。
陶夭夭本来一见昊天便觉得亲切熟悉,如今听他说得如此可怜,心中又多了两分同情,遂把他让进自己闺房,给他泡好香茗,自己就去厨房弄吃的。
昊天便在陶夭夭房里转悠,只见这是个套房,屋内隐隐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来,令人不觉眼饧骨软,外间是个起坐休闲的宽敞屋子,墙壁上挂着一副水墨丹青,紫檀案上设有宝镜,一边摆着仕女金盘,盆内盛着巧夺天工的玉白菜,对边有铺着猩红洋毯的宝塌,两边各有一个梅花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右边几上一个白瓷美人觚,里面斜斜插了枝桂花。
昊天看那案上金盆下压了一张纸,露出了半个角,忍不住手欠,抽出一看,却是张手绘图,笔法实在不敢恭维,画的是个看起来很装逼的男人,左手拈花,右手仗剑,腿上缠着个孩子在酣睡。
整体来说这画水平实在糟糕,面貌要靠猜才能看出是个男子,腿上那孩子准确说来更像猴子。
他看得忍俊不禁,这画像无疑似幼童的杰作。
端饭菜进来的陶夭夭一把夺了那纸,面色红了,催昊天快吃,自己却把那纸张小心折好揣进怀里。
昊天余光瞥到她那个动作,眼睛像被蛰了般,低了头,默默地吃着盘里的食物,吃得又认真又满足。
他哪里不知道那画画的什么,就是画的人认不出,他也认得那装逼的动作,那可不是他这尊神在下界神庙里供奉的样子,由于他本人长得美,意外的女信徒比男信徒多,女人们又无知,不懂神像手印法决是个什么意思,总爱往他左手捏的法决里插上鲜花,久而久之,他堂堂战神就变成了美人觚同样功能的花瓶。
吃饱喝足,昊天告诉陶夭夭他如果在宝榻上将就一夜,大约就有能力把玉郎变回。
他明明就是在耍无赖,陶夭夭却无计可施。她也暗恼自己明明可以一走了之,留他个无赖在这里,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挪不开步子。
安排昊天洗漱后,陶夭夭抱了绣衾、拿来鸳枕让他睡在外间的宝榻上,自己则进了里间的卧室。
这两间屋子中间却并无墙壁,只设了宝格菱花隔断,饰以连珠帷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陶夭夭没有心大到睡熟。
昊天则更睡不着,良久,他低声问:“你睡了吗?”
陶夭夭:“没有。”
昊天:“别担心,你哥哥会回来的,我保证。”
陶夭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