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陶夭夭是被后院的兵器撞击声惊醒的,一看窗外,天已大亮,侧耳听了听,外间没有声息,突然想起什么,跳起来就往外跑。
还好还好,怜怜还在。
正在宝榻上盘膝打坐的昊天突然睁眼,嘴角微翘:“早。”
“早。”陶夭夭有些脸红,她刚才其实是担心他跑路了。
她道:“天亮了。我哥哥呢?”
昊天道:“才醒嘛,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这么想看见他?我可听说他并不是你亲哥。”
陶夭夭道:“这不是重点好不。你答应我今早把哥哥变回来的,人不能食言而肥。”
昊天说了声“好”,也不从榻上下来,举手打了个响指,玉郎就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屋内。
陶夭夭扑过去拉住玉郎胳膊:“哥哥。”眼泪瞬间开闸,“你去哪里了,我怕死了……”
玉郎看着昊天,从目瞪口呆变成愠怒:“你,睡在这里?!”
昊天挑了挑眉,道:“不可以吗?”
玉郎在他那理直气壮里瞠目,一时怒火填膺心潮翻涌,这个人不但要娶夭夭,还要霸占自己的身体,随意施法术欺辱凡人,强横之极,可叹自己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他红了眼睛,低下头勉强扯了下嘴角:“夭夭,哥哥没事,就是去了一个地方坐坐,别哭,你看我好好的。”
陶夭夭仔细查看他周身,确实不见有伤的样子,这才收泪,自去洗漱不提。屋内的这两个男人却有了场开门见山的谈话。
玉郎:“你心仪之人就是夭夭?”
昊天:“你也不傻啊。”
玉郎:“她知道你吗?”
昊天:“不知。”
玉郎:“这么说她并不喜欢你,你还要娶她?”
昊天:“她喜欢你就够了。”
玉郎:“可惜,我没看出她喜欢我。”
昊天:“这不用你担心,我成为了你,自然会让她喜欢上“你”。
玉郎:“用法术俘获人心,你不觉得很可耻吗?”
昊天笑笑,摇头:“你太看低我了。我不会那样对她的。其实能不能娶并不重要,能像昨夜那样呆在她身边我已经很知足。所以,若她不能爱上你,我成为你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要留在她身边我已经有了很好的借口,她要我教她魔术呢,我会的可不少,一点点教导她,可以一辈子。”
“可是我却不能这样做,最多只能以我怜怜的身份呆几天,时间久了,我怕她会爱上我呢,到时我又不能娶她,会伤她的心。我希望她爱上的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暖乎乎的人,一个可以给她婚姻,许她幸福的人,可惜我……做不到。”
这些话让玉郎对昊天的好感蹭蹭上升,心道,原来他竟是个磊落的重情人,算了,活命之恩不可不报,他若成为了我,就可以守在他心爱之人身边……..于是他突然心一横,坚定地看向玉郎,道:“我考虑好了。我接受你的建议。”
昊天有点意外,也审视地看着他的眼睛,像上次一样,他突然就不见了。这次玉郎没有惊慌,道:“尊神,你,你太快了啊,就,就这样了吗。”
昊天没答话。
玉郎有些手足无措,抬起手,摸摸腿,转了二圈,踏实了,坐到宝榻上想:“我还是我啊,倒是他,躲在我的身体里,用我的眼睛看着她……怎么想来有些可怜…….”正在他胡思乱想间,昊天的声音响起:“我不觉得我可怜啊,相反,从没有这样快乐过,想到从此可以一辈子看着她,就觉得很满足了,所以你少在那里同情我。”
玉郎不禁笑了,说真没想到战神还是个多情种子,我妹妹何其有幸。
忽然玉郎想到个重要的问题,道:“昊天,我得告诉你实情,夭夭吧,我觉得她只把我当做哥哥或者恩人了,她大约是不会喜欢我的…….你,我是说如果,她嫁别人的话,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然是做哥哥保护她一辈子,不让那人欺负了她,这也是我才想到的,她若不能爱上你,我成为你的意义——名正言顺守护的机会。”
玉郎心下感动,忖道,这才是真正的爱,不以任何原因而改变,甚至不求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有些不忍心了,提醒昊天道:“其实你忘了件事,若夭夭嫁了别的什么人,你也可以像进入我一样去取代人家,依然是可以娶她的。”
“不啦,你以为我随便什么人都愿意?我也是很挑剔的,想我堂堂战神那也是天界一枝花,只有玉兄这样品貌的我才看得上呢。”
玉郎兀自笑起来,这马屁拍得是地方,就是形容有点那啥。
昊天:“玉兄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愿意了,原来你也哈哈,真好。我太高兴了。”
昊天愉悦的声音让玉郎猜疑他又在翻查自己的灵魂了,顿时像脱光了衣服袒露般羞涩,求道:“玉兄,你别这样,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娘亲没教过你不要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吗?”
“遗憾,我没娘亲,天生地长,孤苦伶仃。”
玉郎正要问问这人怎么身世如此凄惨,陶夭夭就进来招呼他去洗漱吃早餐了。
她在外间里间转了一圈,狐疑道:“怜怜呢。”
玉郎正琢磨怎样回答,嘴里却自然蹦出了话:“夭夭,怜怜叫我告诉你他走了,说感谢你昨天的晚餐,很好吃,他很喜欢。”
玉郎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个提线木偶。
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个眼神都不能掌握了……
呸!这是共用一体吗,这明明就是霸占了!
他脑内昊天的声音:“玉兄,想开点啦,你没事吧.......大不了一人说几句嘛,咱们这样也挺好,你不想说的话,我来;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来;你说漏的话,我补;还有,你打得赢的仗,你上,打不赢的,我上,咱俩双剑合璧必定大杀四方,你何苦恼恨。”
玉郎想翻个白眼,然而没成功,这刻,身体所有零件都不归他管了。
他看见陶夭夭一脸失望地望着窗外,心道,才相处那么点时间,她竟然舍不得他了,昊天当真是厉害啊。
“过奖,过奖,一般般啦。”
玉郎再不想理他了,打算静看这人表演。
“夭夭,你是不是舍不得他走?”玉郎身体里的那个人在问。
陶夭夭收回远眺的目光,心事重重的样子,道:“他都还没吃早饭呢?”
“他出去也可以吃嘛,难道他这么大一个人能把自己饿着。”
陶夭夭坐在案边,不开心,小脸郁郁的,道:“哥哥,怜怜很可怜的,我还想着求求你让他留在府里呢,他没有亲人,一个人四处漂泊,他还要在京都找妹妹,可他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我们可以帮他的,他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骗子!”
她把两种情绪糅合到了一起,前面温柔款款,后面怨忿不已。
“他骗了你什么?”
陶夭夭道:“哥哥,怜怜明明答应要教我变魔术,可是竟然悄悄走了,太…….”她一时没想好词,就那么住了口。
那“玉郎”道:“夭夭别生气,这种跑江湖的,随口说说骗女孩子的话你也信?这种人以后别理了。”
陶夭夭勉强糊了个假笑给他,她心里无端觉得怜怜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也没理由,道:“哥哥,怜怜不是这样的人。”
“玉郎”就笑了,眉眼生动得很.
陶夭夭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怎么哥哥今天这么开心,笑得也比从前更真心实意了。以前的哥哥也时常在笑,但那笑里的真诚欠奉,有时候是戏谑,有时候是嘲讽,有时候是礼貌,有时候是敷衍……..
陶夭夭想,或许哥哥昨天的消失离别震动了他的内心,让他更加重视亲人或朋友了。可是怜怜呢,他是不是找不到妹妹就要离开凤城,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心内怅然。
这个玉郎接下来就一直是灿烂的,吃早餐时候眼睛始终是带着笑,让陶夭夭多吃这个多吃那个的,还说这几天她小脸都饿瘦了……餐毕也不让陶夭夭去洗碗,说我家妹妹不能糙了手,更打趣:九天玄女是仙女,怎么能洗碗,这是对天神的不敬。
玉笙、玉雕看着这人那股殷勤热乎劲,满脑子疑问:这人睡一觉怎么就转了性,公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两人又用眼神互相询问,皆是一头雾水。
那天,玉郎执意要看看陶夭夭的双匕首技法,陶夭夭拗着不肯,昨晚才丢了脸,她一时有些羞惭。
玉郎便笑,我只是想看你的匕首技法中有哪些破绽,这样我就能告诉你怎么弥补,以后你再遇上厉害的人,也能从容应付。
陶夭夭想,哥哥这样的高手愿意屈尊教自己,再推辞就是个傻的。
于是这人铆足了劲展示了一番,莫邪和赵玉瑾这一年也没白费功夫,陶夭夭那双匕首舞得是行云流水,招招狠辣致命却又看着姿势优美,准确说来是因为人美,便显得举手投足别有滋味。
玉郎的眼里全是欣赏和欢喜,心道,女子能有这样的身手当真不错了,特别是她认真起来的样子漠然又美丽,与平时那软萌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不出哪个更好看,全都喜欢得不得了。
他指出了陶夭夭某些招式的漏洞,再教她如何弥补,最后仔细讲解了如何破解他那晚制住她那招,两人还原了那晚的偷袭过程,这次陶夭夭在他手中就跟泥鳅一样了,玉郎那刀便没那么容易架到她脖子。
陶夭夭虽然最后还是被拿下了,但是能这么对战一会她已是心满意足,怜怜说过,哥哥毕竟是武力闻名的奉贤战神,在他手里走不过一招的多了去…….于是乎,自觉进步神速的她打心眼里高兴,暗道,这以后一定要厚着脸皮缠着玉郎多教些,有资源不用纯属浪费。
再者怜怜那消失逃命的魔术也学不成了,以后保命终究要靠自己。
陶夭夭敲定主意,便对“玉郎”那是一个亲热,全心全意抱起大腿来,以期哥哥天天这么高兴。
结果却不似她想的那样,明明准确伏低做小抱大腿的她发现事情倒了个,哥哥仿佛是在认真伺候她,时时处处都貌似在讨她的欢心。
这以后的中餐、晚餐是在老夫人的前院吃,当着老夫人的面,“玉郎”都是全程照顾陶夭夭吃喝,知道她喜欢喝酒就给她准备酒,还为她斟酒,为她布菜,整个眼睛都在她身上,脸上一派心满意足。
玉雕和玉笙目不斜视,专心对付吃的,却把那老夫人看得心里直发毛:这两个大男人腻腻歪歪成何体统,这是要搞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