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瞬间意识到,自己和骆乘风再无可能了。
无关理智权衡。
就算忍辱退一步瓦全,也是无法面对了。
书上说,身体比心灵更诚实。
曾经自己是喜欢待在他身边的,虽有父亲的“禁令”,她和他也走过了越雷池前的99步。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满是落叶的小巷,一路随意闲聊,她是喜欢的。
他把她拥在怀里,呼吸着男人特有的暖烘烘香味,她觉得岁月静好,也期待长长久久。
他揉着她的小脑袋唤“丫头”,非让她叫他“大叔”,她也高兴地叫,不觉拗口难为情。
他还给她讲金融知识,她听不懂,但永远微笑着听,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并不厌烦。
他甚至把那英俊成熟的脸埋在她胸脯,她心里会柔软,会泛起一丝一缕温柔。
他甚至无数次喘着粗气止息对她的渴望,又难受又焦躁扭过头去灌冰水,回过头又恼又恨看她,伸手把她头发揉得乱糟糟,她也没有讨厌过,还会给他一个抱歉的笑。
………
陈陈喃喃道:“我们回不去了。放手吧。”
骆乘风眼尾红了,激动道,道:“可以的,相信我,我会用余生忠诚你、爱你、护你。我们朝前看,丽娜什么都不是,你就当这是我婚前犯的错,原谅我,给我改过自新的的机会。”
陈陈:“……”
骆乘风以为陈陈在犹疑,继续游说:“我愿意接受所有惩罚,但别给我判死刑,我只是犯错,不是犯罪。”
陈陈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也不善谈判,只是心里紧紧揪住打定的主意,生怕自己被他忽悠到心软。
她呐呐道:“我只想离婚。得赶紧通知撤销婚礼。”
骆乘风看她不吵不闹,平和安静还像曾经那个小丫头,她是学不会撒泼打滚要死要活折腾那套,但他很快发现此女固执顽强,一如这三年抵御他身体的进攻,要她改弦易辙绝非易事。
他改变了思路,放低音量,用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和迷死人的俊脸逼近她的脸,信誓旦旦道:“我还爱你,此生不渝,此言若虚,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陈陈被逼得退后一步,腿硌到病床边的冷铁,跌坐到了床上。
她惶惑:传说中的花花公子就是这样的吗……说这样的话,他怎么有脸说。
他继续逼近,陈陈后仰,退无可退。
他俯身深情款款的看她眼睛,双手撑在了她身侧。
陈陈受惊地勉力撑着他身体往后仰,避免着和他身体相接。
骆乘风一向喜欢玩这种霸道进攻游戏,看她像个小兔子惊慌失措非常有意思。
何况要想从心理上压制对方,必须从身体上给人禁锢控制。
他在陈陈耳边低语,几不可闻,道:“你也爱我,别骗自己。人生能有多少机会遇到爱的人,我们都珍惜吧,我们下月的婚礼照旧,我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陈陈的耳边热气袅绕,魔音款款,制造出了未来幸福生活的幻境。
美男计!
幸亏陈陈心眼死,她还是牢牢记住了此行目的,艰难道:“我觉得还是协议离婚比较好,诉讼太麻烦。”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骆乘风的幻想。
他深深看了她的脸一会,看出了没有再说话的必要。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玻璃门,有风灌进来,窗帘猎猎飞起。
风很大,把虚掩的病房门“砰”地扣上了。
走廊上的骆乘风父母听到那关门声,以为里面俩人谈崩动手了,立即扭开门闯进去。
里面两人的方位也明显是谈崩了。
骆乘风的妈妈冲儿子背影叫:“你那是啥态度,过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谈谈。”
这个中年女人胖胖的,富态的脸和腰身,打扮却非常得体,给人雍容端庄的感觉。
骆乘风的爸有着和儿子一样高挑身形和清俊的脸,挺拔而有型,是个儒雅的文化人。
昨天老头子看见儿子满头满脸鲜血无知无觉,受惊和愤怒过度,认为儿子罪不至死,跟着老伴扔了陈陈的花和水果,说了些让彼此不好受的话,而今看儿子好好站在自己跟前,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他对陈陈道:“陈陈,昨天是爸不对,跟你道歉,我们好好谈谈,乘风的错,怎么罚都不为过。”
“陈陈,妈妈也道歉。”
那雍容端庄的婆子妈赶紧附和,把过来的骆乘风按到陈陈身边坐下。
陈陈如坐针毡,有了以一敌三的惶恐。
她对老两口说:“叔叔,阿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怨谁罚谁都没用了,我只想和乘风离婚。”
这声叔叔阿姨已经摆明了立场,双方不再是一家人。
老人公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脸色凝重起来,深深和老婆对望了一眼。
他们一家子早上还在讨论陈陈应该舍不得离婚,毕竟双方学历家世经济都有巨大差异,以陈陈的条件来说,还能找到比骆乘风更好的丈夫?以陈富贵对骆乘风的态度,还有陈陈对骆乘风的仰慕,此事应该好摆平。
不想她恰恰不好摆平,她只想离婚。
老头子叹了口气,诚恳地对陈陈讲:“孩子啊,你还小,刚踏进婚姻的门,遇到如今的事会觉得比天大,是过不去的坎。可是人生那么长,总会遇到些磕磕绊绊,只要两个人心还在,还愿意为婚姻努力,就一定能化解所有的困难。”
他停顿了片刻,道:“再说,婚姻也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下个月就举行婚礼了,现在去取消并通知所有客人,你爸的老脸挂得住?口水都能淹死人呐?我劝你慎重一点,毕竟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决定。”
“我们愿意赔偿你父母一笔钱,把亲家母的社保医保趸交了。陈陈,我们好说好商量,我们会拿出诚意。”骆乘风的妈妈插话道。
她是个极看重脸面的人,送出去的婚礼请柬,她没有勇气去挨个通知作废。
而且她认为,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更多的钱。
“我不要钱。要离婚。”陈陈不为所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我们不和你说,你年轻考虑事情不周到,我们去和你父母谈,今晚就去。”婆子妈态度强硬起来。
陈陈急了,从床上跳下来,道:“不要去,我爸妈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想他们怄气。”
“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和父母通气,结婚是他们同意的吧,彩礼是他们收下的吧,离婚当然得他们点头,不然彩礼你还?”
骆乘风的妈激动得脸红了,声音也陡然高了几度。
陈陈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了,脑内轰鸣,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陈富贵的脾气他太知道,外强中干,色厉内茬,他加上自己那个软弱的妈,根本就不是这老两口的对手。
再说,不但要让老头子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脸,还得把到手的钱归还,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下。
陈陈差不多要哭出来了,央求道:“叔叔,阿姨,彩礼钱我慢慢还你们好不?我写欠条,你们千万不要去和我爸妈要,妈妈身体不好需要这笔钱治病,爸爸有高血压脾气还暴躁,他受不得刺激。”
骆乘风不忍心了,对父母道:“彩礼钱我不要了,你们别去。”
“你不要就不要?30万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结婚了没有共同生活一天,凭什么不归还彩礼!”他母亲拿话砸他,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随即她又打了儿子一下,嗔道:“我都让你带歪了,谁说我是去要彩礼钱?我这是去给亲家母送钱,你说亲家母没个职工医保社保,老了病了花销很大,生病不能报销医疗费,老了不能领退休金,以后日子怎么过。”
陈陈心里苦,这阿姨之前的话算要挟,之后的话虽好听,可却是去收买她父母,也是作为不离婚接着办婚礼的条件。
贫穷如她家,父亲收入微薄,母亲没有工作,妹妹还在上学,住在破屋里还没钱买房子,他们无论是去送钱还是要钱,都是对父母的可怕考验。
父母若收下他们的钱,她会觉得羞辱,折了气节。
父母若全了气节,吐出30万彩礼,又白受了这趟闲气。
陈陈的眼泪哗啦啦滚下脸庞。
来之前,她只觉得自己能承受这无妄之灾,根本就没想到归还彩礼这茬,在她单纯的脑里事情都是很简单,全不知过错方也有脸谈条件做要挟。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办离婚,再找个堂皇的理由取消婚礼。
父母那关肯定难过,但终归能过。
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
看她哭,骆乘风冲他妈嚷:“你少说两句,什么钱不钱的,我不能挣吗?我家差钱吗,还什么彩礼,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
他又转身低头柔声哄陈陈:“别哭,乖,别怕,有我在。你说怎样就怎样……”
陈陈在那温柔里痛哭失声,满腔的委屈和不能宣诸于口的惋惜。
这个男人一直对他温柔体贴,让她觉得这人将是她余生遮风挡雨的大树,而如今,温柔体贴甚至爱意都如旧,大树却引来了晴天霹雳。
我曾经离幸福那么近啊,可是。
陈陈愁肠百结。
骆乘风柔肠百结。
看得屋里那两个长辈表情也柔软了。
他妈妈先开口:“你们多好的一对,分开了我看着都可惜。陈陈你听妈一句,离婚的事咱们不提了好吗?”
陈陈泪雨纷飞中仍是摇头。
这一摇头,摇出了骆乘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