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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手术
    等容栀再次走进医务室,里面已经换了模样。她被医生模样的塞拉维尔浑身消毒,然后套上手术服,推了进去。

    她眨了眨眼。

    就这么一会功夫,医务室的里间已经大变样。她看到了巨大的培养皿联结着一台电脑,密密麻麻的管子摊在四周。

    容栀走进房间,围在陈老爷子四周的医生动作一停,齐齐抬头看她。

    他们正在把细如发丝的管子一根一根插进陈老爷子的头顶。

    每个人的手上都是血。

    容栀一瞬间头皮发麻,但她自己当年也是躺在手术床上的人,于是强迫自己注视着众人的动作。

    众人只是被打断一瞬,见容栀见惯不怪,就沉默着,继续手上的工作。

    陈老爷子意识清醒,双眼转了好几圈,看见容栀,一霎不霎地瞪着她,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

    但是他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容栀沉默地看向旁边,仪器上已经开始呈现出意识的波动,曲线有一段大起大落,看来正是自己进来的那一瞬间。

    没人和容栀说话,容栀不知道他们要她进来做什么,就默默地站在一边。

    一个错眼,仿佛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痛。

    剧痛。

    细细密密的剧痛仿佛万虫噬咬,她真的恨不得昏过去,一了百了……

    但她不能。

    密密麻麻细如发丝的管子布满整个房间,以她的头颅为圆心,蔓延向治疗仓的四面八方。她被固定在手术床上,稍稍晃动,便牵动所有的引线碰撞,如同闷声作响的风铃。

    头顶的光圈刺在她的眼中,她的意识从未像此刻这样清醒过。

    无数机械臂在她头顶嗡嗡移动。

    没有麻药的手术,不断施加的痛苦。在主脑探测到她的意识濒临溃散的边缘,就给她电击。

    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她逐渐回想起诸多被遗忘的小事,想起童年的每一天,每一天的风吹拂在脸上是什么滋味,时而的雨落在舌尖又有几重味道。

    她的感官逐渐敏锐,她的意识仿佛脱离了人类极限的桎梏,变得无比清晰。

    痛。

    剧痛。

    手术室内没有风,手术室内也没有人。只有被全封闭的治疗仓。机械臂缓缓摆动,带起空气中透明的漩涡。

    她看见了透明的漩涡。

    她闻到了额头被电流烧焦的味道。她的意识是如此活跃,却被禁锢在一具人类的血肉之躯中。机械臂落下来,银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生理性地闭眼,眼泪掉下来。

    随着额头一凉,她从机械臂表面的发光中看见了自己的浸泡在血水中的脑子。

    暴露在空气中的脑子呈粉白色,上面连接着无数细密的丝线,细线的另一端牵着管子。

    意识的触角主动卷上一道道纤细的管子。管子里有浅浅的液体,意识浸泡在液体中,循序而上。

    另一边,显示屏上的代码却疯狂刷动起来。

    不知为何,她却松了一口气。她的意识终于突破了那层脆弱的骨,无限蔓延向四方。她膨胀着,无线扩散与无限覆盖。

    自由?

    她急不可耐地扩散这,然后触及了边界。

    她的意识撞得治疗仓砰砰直响。

    治疗仓摇晃起来。

    下一秒,治疗仓突然闪烁起来,时断时续,无数警示灯啸叫起来,紧接着,无数机械臂就像藤蔓一样,把那艘小小的治疗仓一层又一层卷起来,直到包裹成小小的一团。

    这小小的一团在无边无垠的数据的海洋中。

    哪怕在超越了所有极限的尽头,也是黑暗和数据。

    很快,这小小的一团颤动起来,在无边无垠的数据海洋中摇晃着,颤抖着。

    闪烁着,模糊着。

    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她意识到,要想超越永恒的桎梏,需要放弃什么。

    意识越来越急迫,主脑放出的电流越来越大。终于,脆弱的人类**在巨大的电流下,化成了焦炭。只是一眨眼,所有的机械和血肉都变成了焦炭,彻头彻尾地湮没成尘烟。

    连同粉白的、浸泡在血水中的脑子,也一并隐入尘烟。

    浩瀚无垠的数据的海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什么。

    在风平浪静的海洋中,有一团崭新的数据悄悄潜入其中。

    ……

    尖锐的啸叫声想起,容栀从回忆中醒来,看向眼前。

    二十世纪的手术条件显然不够,陈老爷子的眼睛已经半睁不睁。

    疼痛刺激到一定程度,人脑可以被激发出最大的活力。可是一旦迈过这条界限,人脑就会因为过度刺激而崩溃。

    陈老爷子显然处于崩溃的边界。

    容栀冷眼看着。甚至管子都没完全牵引上,这个手术就失败了。

    塞拉维尔不在乎手术失败,可是实验品本人呢?

    电击来了。

    熟悉的皮肉焦糊味传进了容栀的鼻子。

    陈老爷子的眼睛猛地睁大!他的眼睛四处乱转,最后定定地看向顶灯,睚眦欲裂!

    一边的仪器上,代表着意识波动的曲线猛然拔高!

    容栀终于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了仪器的控制台上。电流,数据,都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就像婴儿和羊水,就像生灵与空气。

    没有人阻拦她。所有人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陈老爷子的意识曲线不断下跌,电击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眼睛挣扎在迷惘与清醒中。

    容栀自嘲地叹了口气——11始终没变,终究还是陷入道德的窠臼。

    她不能看着人的苦难而无动于衷。

    她的双手猛然在键盘上移动起来,一串又一串奇怪的数据从她手下出现,好像这种语言是她的母语,而她正在和所有的机械轻松对话。

    “不要再手动调整电流了。”容栀清清淡淡地说,“我已经设置了一个阈值。”

    那些人很是听从她的话,她既然说了,他们就照做。

    持物不断的电流均匀地打在惊恐的**上,陈老爷子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仪器的啸叫逐渐散去,有规律的嗡嗡声响起。意识曲线恢复了规律的波动。

    容栀回过头,看向显示屏。

    一行数据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