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除了白色的雾气,她什么也看不到。
可再等视线恢复的时候,棉尧才发现卫铮脱了个精光。
她当即一愣。
虽是只有一个后背,可棉尧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可从未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男人了。
坐在盆里的卫铮倒是不知道棉尧现在的脸色,只是听到脚步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将半个头继续埋在水盆里,只听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棉尧屏住呼吸,“刷”地一下掀开了门帘走了出来。
见棉尧出来,老太太也不问了,心里只想着卫铮洗个澡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大壮,快帮我进去看看,看看阿铮是不是烫着了。”
听到里屋的动静,老太太顿时就急了。
罗大壮也不敢耽搁,应了声便赶紧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可不是,卫铮这傻小子还真的是把自己烫的不轻。
搭在水盆边缘上的手背上红彤彤一片,细瘦的手臂上小水泡不少。
“老太太,你别担心啊,我来帮阿铮洗。”
罗大壮刚要伸手去抓卫铮的手腕,水盆里的男人突然抽回了手臂。
刚刚还把头埋在水盆里玩的人,此刻惊恐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罗大壮。
水泡碰一下就疼的卫铮龇牙咧嘴,但也与罗大壮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你这个傻小子,你别乱动,我帮你。”
罗大壮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卫铮是傻子。
可再反应,卫铮是说什么都不给罗大壮碰一下。
“我又不会害你,你怕我什么?”
罗大壮卷起袖子就要上前。
卫铮这次是直接跳出水盆,连滚带爬的进了被窝。
这一幕,倒是罗大壮完全没有想到的。
看着眼前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人,罗大壮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束手无力。
“大娘,你家这个傻小子,我搞不定。”
罗大壮认命了,掀开帘子,外屋的人都能看见此刻的卫铮裹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害怕眼睛的样子。
“阿铮,你别怕,这是你大壮叔,是给你洗澡的。”
老太太就气得没拿手里的拐杖敲一顿卫铮了,但还是耐着脾气跟他说着,“过一会就好了啊。”
“不,不要,怕。”
卫铮双手抓住被子,紧紧的,说什么也不让罗大壮靠近他一分。
老太太没了脾气。
“要么,让大壮叔给你洗澡穿衣服,要么你就出去,别回这个家。”
棉尧放下手里的鞋底,与卫铮四目相对。
卫铮看着棉尧,这女人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淡的出奇。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从心底深处的对这样的棉尧感到一丝眷恋。
棉尧叹了口气,刚刚缓和下来的异样情绪,现在竟又被轻易撩拨。
“我去哄哄他。”
等到棉尧走进里屋,卫铮想都不想直接松开被子,张开手臂死死地抱住了棉尧。
虽是冬天,棉尧穿着厚实的棉衣。
可眼前卫铮露出的光滑后脊,他的手臂健壮有力,手肘处却又一条极其明显的刀伤。
“听话,让大壮叔给你洗,等你洗干净了,我再陪你玩好不好?”
棉尧不敢再看,只能语气温柔的哄着。
腰上的人似乎也有了回应,抱着她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棉尧不知道,这个拥抱,卫铮在梦里想了太久。
自从离开后的那些日夜,他始终记得这个女人,无法代替,也无法抹去。
“你不是想去街上玩吗,你听话我过两天赶集就带你去。”
这个条件的确够诱惑。
“我听话。”
卫铮很满意,低着头在棉尧的腰际蹭了蹭。
没一会,棉尧走了出来,“大壮叔,还麻烦您把他洗干净。”
棉尧转头看向罗大壮,语气放缓,说了好话。
有了棉尧发话,卫铮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如此。
罗大壮手脚麻利,倒也照顾着卫铮手臂上的水泡,没一会的功夫,就给卫铮洗好,换了套干净的贴身衣服。
布帘再次掀开,里屋的水汽跟着蔓了出来。
眼前的男人很瘦,可瘦的精神,半长的头发还在滴水,湿哒哒的支棱在额前。
那双眼睛里似乎藏有太多的事情,可棉尧看不真切。
“我现在把这盆里的水给倒了。”
罗大壮说着便端着那盆水从里屋走了出来。
棉尧才发现,那盆水都几乎可以用又黑又脏来形容。
这些年,他到底去了哪里?
卫铮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与另一边围在被窝里的兜宝简直成了翻版。
一大一小,连动作和表情都如此相似。
罗婶看去,忽然有些怀疑,可她转头看了看老太太和棉尧,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许有些事情,只是她以为的误会。
棉尧放下了手上的鞋底,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剪子,直接朝着卫铮的方向走去。
“过来。”
一声简短的声音,却透着女人不同以往的气质。
卫铮就发现,这次回来再见棉尧,她似乎变了很多。
曾经那个她,骄傲任性,为了何春生能不管不顾,哪怕是把棉家夫妻两气得不轻的时候,她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
现在的棉尧,难道是良心发现?
可不等卫铮想出个所以然出来,棉尧已经一手抓住了他半长的头发。
只听“咔擦”一声,头发应声而断。
卫铮半低着头,眼睛瞬间放大。
他为了这次回来,可是提前两个月开始少吃缩食,体重足足掉了三十斤,就连头发也是跟着不修剪。
却不曾想,回到这个村子里还没有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在棉尧的手上三下五除二的咔咔一通剪掉。
外屋的罗婶和老太太想叫出口,又生怕棉尧那把剪子不长眼睛。
只等着棉尧把卫铮半长头发剪成了寸头的时候,老太太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现在顺眼多了。”
棉尧收回剪子,伸手拨了拨男人的头。
有些短,还有些扎手。
不过看起来舒服。
卫铮这才抬起头,视线看向前面木桌上的镜子,圆镜刚巧印着他的脸,和头。
够短,也够整齐。
这女人可真没敢温柔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