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春生离开家之后,何大娘就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了。
要不是有人偶然说起棉尧把那个老宅子收拾出来了,何大娘还真没想到这一招。
夜色人静,正是她发挥的最佳时机。
进不了门,那就索性逮着院子来糟蹋。
这只是第一步,何大娘眼睛微眯,已然开始畅想着接下来的几步。
只要棉尧住进那个房子里,那以后可就别想有什么安生的日子过了。
何大娘想到之后的美好生活,嘴边的小酒滋味更是浓厚了不少。
夜色慢慢降临,棉尧第一次在院子里点了盏长眠灯。
站在院子里,棉尧看着这个对她而言是个新屋子的地方,那段逐渐被忘却的记忆好像在这一刻突然慢慢涌现了出来。
梦境呢喃的那个声音这次居然距离自己这般的亲近。
“你在想什么?”
老太太看向棉尧,拍了拍她旁边的石头,这才坐下。
“是不是在想兜宝的病情?”
老太太怎能不知道,此刻棉尧心里最放心不下的,除了这件事情外就再无其他。
棉尧撑着下颚,双臂趴在膝盖上,转头看向老太太的眼眸。
“奶奶,那个沈大夫什么时候来?”
距离上次罗婶说的两天之后,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你打算看看了?”
老太太心里忽然多了几分希望。
早就因为担心说服不了棉尧,所以老太太一直没有松口。
现在棉尧第一次举动提出来,老太太简直是喜出望外。
“也许多条路也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棉尧眼神温柔了起来,再抬头看向天际的月色,惨淡却又温柔。
院子里的那颗梨树在这春天里却一直没有发芽的迹象。
“明天我就让你罗婶把他带过来给宝儿看看。”
老太太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只要做通了棉尧的思想工作,就不怕其他的事情。
夜里的风开始变得凄冷起来,老太太裹紧棉衣,劝慰道,“赶紧进去吧,可别着了凉。”
早晚凉的温度差意味着现在还没有完全到天气热的时候。
棉尧挥了挥手,“您先进去吧,带着宝儿睡觉,我再呆一会。”
今天晚上的棉尧是老太太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也是有心事的人。
老太太看了眼,到底还是进了屋,倒水带着兜宝洗漱。
兜宝被老太太抱进被子里之前,又不死心的跑向门口看了看卫铮。
坐在桌子边的男人手里正在拿着那些细柳藤编织篮子。
这房子房间多,兜宝便被老太太安排在了棉尧的房间里,老太太与卫铮的房间相邻。
等到老太太离开后,兜宝一下子窜出了被窝,直接跑到了卫铮的身边。
热乎乎的小东西贴上来的时候,卫铮就已经知道这能是谁。
算算日子,从上次见完面之后,周叔是有一阵子没来了。
卫铮看了眼身后,确定老太太已经会房间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进被窝去。”
谁知兜宝哪都不去,就这么抱着卫铮的手臂。
没法子,卫铮只能放下手里的柳框,这才抱起这个小东西就要朝棉尧的房间里走去。
还没有到房间门口,兜宝强烈的抗拒让卫铮意识到了问题到底在哪里。
“你要跟我睡?”
小家伙两只手顺势抱住了卫铮的脖子,眨了眨眼睛,这意思是已经很明了。
“那行。”
卫铮也不反对,谁让这小子跟自己都已经成为了一条船上的人。
一方面兜宝跟自己睡这么久,早已习惯。
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兜宝想着深夜爬起去饱餐一顿。
“你先睡,我把筐编好。”
卫铮将兜宝放进被窝里后,掖了掖被角,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听话,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正打算探出头来的兜宝看着卫铮的眼睛,这个男人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已经体会到了。
“要是我出去,肯定带上你。”
这句话无疑给兜宝打了一针镇定剂。
再次回到外屋,卫铮站在窗户前看着坐在院子石块上的棉尧。
今天院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棉尧竟然没有去追究,实在是让卫铮觉得奇怪。
这根本就不像是棉尧的行事作风。
卫铮站了一会,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拿出了一件棉袄,打开门准备给棉尧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可卫铮没有注意到,同样也没有的还有放在西屋用来砍柴的斧头。
冷风瑟瑟,棉尧右手拿着斧头,脚步又深沉又镇定的朝着何家一步一步接近。
何大娘在榻上悠闲的哼起了歌,下午喝了不少酒,此刻酒意正浓。
“砰!”
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何大娘当场就在榻上蹦跶了下,身子如同弹簧一般的直挺。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煤油灯,昏黄暗淡的光亮勉强照到何大娘榻上的位置。
而门口处却是一片漆黑昏暗。
大门被人猛地劈开,夜风从里面呼呼涌了进来。
眼前黑色的身影手握斧头的样子倒是如同无常索命一般。
何大娘打了个哆嗦,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你,你是哪路神仙啊?我一平民百姓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何大娘抓紧了身子下的被褥,背脊更是冷汗涔涔。
她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神仙”,可那把在夜光里似乎闪着寒气的斧头却是怎么也无法忽略。
棉尧嘴角勾起,眼神瞥见了门边的那把铁锹。
这些日子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不管是路上还是田地里,到处是干的地面。
而眼前的这把铁锹上沾满了湿土,显然是挖过不少有水的土地。
今天下午棉尧就已经从隔壁邻居家打听过了,邻居可没有见着何大娘挖过田,更是没有见过有谁从何大娘家进出过。
撇开了其他人,棉尧更加肯定,除了这个糟老婆子,就不可能有什么人了。
“你,你到底,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何大娘吓得声音都开始发抖起来,眼睛适应了门口的黑暗,可被提起来的心仿佛更是要了她的命。
大半夜,有人拿着个斧头劈开了自家大门,这恐怕搁谁身上都得吓个半死。
棉尧没有废话,毫无表情地举起斧头就朝着门边的桌子用力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