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多识广的司射并未因穆歆的年幼而怠慢:“小公子,我们这里投壶是要先压自己,只当讨个吉利。”
其实是变相的交保证金,只是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来的若是有头有脸的贵人,自是没有这道流程。
穆歆递过去一两银子:“够吗?”
司射神色未变,只轻轻摇了摇头。
穆歆又摸出荷包里的一颗圆润的珠子:“这个?”
司射认出是夜明珠,环顾四周,并未有长辈或小厮跟着,但看穆歆周身的气势,也不像是偷的或捡的。
八成是贪玩跑出来长见识的,司射也不多问,颔首介绍道:“小公子会什么花样,就报出来,上面的贵客会酌情下注,一比一的赔率,随时可以停止。”
“揽月楼抽取三成,输赢概不赊欠。”
穆歆活动了下手腕:“开始吧。”
“小公子第一步选什么?”
“全壶。”
穆歆报的不算难,敢来邀月楼下场玩投壶的,除了世家公子打闹外,哪个都能投出全壶。
再加上穆歆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少年,雅座的贵宾都兴致缺缺,一开始只有三人押注,共计七十两。
“小公子运气不错,还要玩吗?”司射按规矩问道。
穆歆颔首:“骁箭。”
“乙四号贵人押骁箭五十两。”
“丙九号贵人押骁箭二十两。”
“甲十一号贵人押骁箭一百两。”
骁箭相对有些趣味,这次大约有十来个人下注,约莫有个二三百两。
穆歆手一扬,一枚竹矢投入壶中之后反跃出来,接住,再准确地投入壶口,干净利落的手法引来不少人叫好。
“好!”
有人喝彩道:“小公子这一手骁箭值一百两。”
听话音是刚才押注的人,穆歆也觉得自己卖艺值千金,若不是褚承泽已经付过钱,在场人还未必看得到。
“小公子,可要继续?”司射没想到穆歆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技术,精神一振。
穆歆直接道:“背投,贯耳。”
“小公子好胆魄,居然要背身投壶!”
“投不中可是要赔钱的,谁家孩子快领回去。”
这是今日一个背身投壶,居然还要投贯耳,场面立时就热闹起来了,有人看到穆歆年幼,还调笑了两句。
司射手里还有穆歆的夜明珠,完全不怕她赔不起,只等着确定下注的金额。
“甲五号贵人一百两。”
“丁三号贵人二百两。”
“丙七号贵人三百两。”
穆歆默算了下这次能赢个两千多两,满意地转过身,轻巧地往后抛了两只竹矢,精准落入壶侧的两耳之中。
“厉害啊!”
“来了这么多趟,总算让我见到一次背投贯耳了!”
“小公子,下一把敢不敢投屏风有初”
“有初算什么,屏风全壶,我压一千两!”
穆歆有求必应:“那就屏风,全壶。”
司射立刻高声重复道:“屏风,全壶。”
“一千两!”
“五百两。”
“八百两。”
“一千五百两!”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记账的侍从忙得不亦乐乎,这是投壶许久未有的盛况。
甲一号雅间内,揽月楼的东家陪着一位贵客,笑着介绍道:“这边是投壶,让公子见笑了。”
对面的男子五官深邃,眸光锐利,似笑非笑地看着楼下的穆歆:“你们大周人,果然有雅兴。”
赌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明明是杀人利器,却用来取乐。
难怪连皇子都那般不堪。
穆歆等着司射将屏风摆好,接过竹矢后,确认道:“你们揽月楼,不是黑店吧?”
司射对小财神爷相当包容,恭敬回话:“小公子说笑了,揽月楼向来当场结算,童叟无欺。”
何况内楼的输赢与揽月楼无关,他们只管抽成。
“一”
“二”
“三”
穆歆一改之前的风格,随着满场的报数声,放慢了动作,一箭接一箭,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拉到了最高点。
“十!”
“好险!差点就没投进去!”
“你开心什么,全投进去你的钱就输完了!”
伴随着一阵哄笑,穆歆不着痕迹地扫过挂着甲一号的雅间,是输不起的普通,还是真如褚承泽所言,北蛮人头脑简单见不得大周男子半点好?
“十二!”
“恭喜小公子,全中!”司射笑容满面。
喝彩声响彻整座楼,隔着屏风投全壶这样的绝技,是他们不花银子可以看到的吗?
不对,有人花了银子。
没下注的人哈哈大笑:“多谢诸位慷慨解囊,让我等大开眼界!”
“再来!”
“投背身,屏风,带剑,我压三千两!”
可惜穆歆见好就收,只冲着众人拱手一礼:“只会这些,见笑了。”
说完,不管楼上的人如何花招百出地激将、诱哄,穆歆都充耳不闻,只跟司射去核算赢的银子。
甲一号雅间内,揽月楼东家看着一言不发的贵客,不知他为何要突然出手干预投壶,也没押钱啊。
男子在穆歆最后一次隔屏投壶的手法中,察觉出她对力道的把控远比展现出来更精准,就用一枚细如牛毫的针试了一下。
这绝不是玩这种花架子能练出的,男人给身边随从一个眼神,二人立刻会意。
穆歆美滋滋地走出邀月楼,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后拐入巷子,似是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
等二人跟上,却只发现空荡荡的巷子里,不见任何踪迹。
“果然这种横财不是长久之计。”穆歆隐藏着树上,感知到被种下去的草籽回到了揽月楼,拍拍腰间的一万二千八百两。
希望来找茬的是北蛮人,还能再赚一笔,不然总觉得亏了十万两。
有了卖艺钱,穆歆分别给褚承泽和张太医留书一封,快乐地体验了两天京城纨绔子弟的奢侈生活。
在张太医胡子被穆老太爷揪秃之前,南昼她们的马车终于到了城门口。
穆歆这才换回穆四小姐的装扮,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往穆府走。
先去了昭阳院报平安,穆歆细细探查过后确定卫氏没受到惊吓,身体也比之前更好后,就放下心去了穆老太爷书房。
自从听说了穆尚书在朝会上大哭特哭的事迹后,穆歆再见到儒雅俊逸的父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歆儿,为父脸上怎么了?”穆二老爷不知穆歆所想,看着女儿的眼神满是慈爱。
还是小女儿好啊,天赋异禀,乖巧懂事,最重要的是孝顺!
一听说父亲被贬官出事,立刻就从骊县赶回来,实在是让他被穆芸伤透的心,获得了温暖。
穆老太爷却是知道内情,碍于儿子一脸感动,不忍心打击他,只含糊问道:“歆儿,这两日路上可遇到危险?”
言下之意,是让穆歆老实交代跑哪里去了。
穆歆下意识摸了摸价值数万的荷包,正色道:“祖父,孙女一路体验寻常百姓家,实在获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