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县衙内,傅县令的案子查得很顺利。
那十三户人家都是云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需要派人到住处附近查探一番,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
丧尽天良,简单粗暴。
大清早带着受害人去医馆闹的那些亲属,就是投毒之人。
不管受害者舍不舍得告,杀人未遂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至于毒是哪里来的,一**刑还没走到底,就有人哭喊着招供说是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人给的。
他们分别在酉时到戌时之间,被面具人找上,说是有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一百两银子,下毒给最想让他消失的亲属。
等人昏迷不醒后,送到医馆,咬定是流水席的问题。
只要镇远侯府出面,不管怎么处置,都能拿到剩下的一百两。
可惜不管恐吓还是上刑,没人能说出面具人的具体信息。
只模糊拼凑出身材高大,眼窝深、鼻梁高这个三个外形上的特征。
“青天大老爷,那歹人只说是迷药,不会让人死的!”书生被打得嗷嗷叫,还不忘耍心眼狡辩。
他的亲娘看得心疼,也跪着哭求:“求县令老爷开恩,那迷药是老婆子自己误吃的,跟我儿子没关系。”
可惜在场所有人都不信,只感叹着慈母多败儿,到这地步了,还要包庇儿子。
难怪会养出毒杀亲母的畜生。
傅县令冷着脸一拍惊堂木:“死不悔改,罪加一等!”
谁想死他都不拦着,但攀咬到镇远侯府,就不是哭两声能躲过去的。
让画师根据口供画出通缉令,满城张贴,傅县令吊着的心才算落地,马不停蹄地去侯府汇报工作。
而他们口中的面具人,此时出现在回春堂的庄子上,跪地向韩离汇报:“穆四小姐现身,将十三人都治好了。”
“是白予沐?”
“长相有六七分相似。”
韩离鹰隼般的眼睛中透出笑意:“那就没错了。”
“生辰当日,能清除云城里十三个人面兽心的渣滓,她应该会开心吧。”
面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只负责听令行事,不会探究主子的目的。
“有人来了。”
韩离轻扣桌案,面具人应了一声,无声无息地离开。
“在这里住得可好?”来人林清焰,视线扫过一眼看到底的房间,并未发现异常。
“多谢林公子关心,这里非常好。”韩离言语坦荡,也没有刻意谄媚。
林清焰本想跟着去镇远侯府,被老药王以长相过于招摇驳回了。
从小到大,外祖父一直对他长的镇国公这点耿耿于怀,找到机会就要说一两句。
在孙宅等了许久,才从老药王那里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下意识就找上了韩离。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一直在准备生辰惊喜,最终还搞砸了,导致思路异常开阔。
林清焰竟然萌生了一种荒唐的猜测,那十三个投毒犯是一份礼物。
而送礼之人,林清焰第一个猜的就是韩离。
哪怕韩离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贫困潦倒的孤儿,怎么看都不像有能力做出这种事。
但林清焰回想上次询问韩离时,那一丝没抓住的熟悉感。
此时单独与韩离相处,终于确定了是什么。
但凡出身高贵或者才华横溢之人,无论性格如何,在谈及普通人时,都会不自觉用上俯视的姿态。
谈及韩家人时,韩离的措辞和语气都没有异常,唯有眼神带着疏离和冷漠。
上次林清焰没有在意,今日复盘时,才品出一丝高高在上的意味。
这种微妙的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若不是林清焰曾被亲娘教育过,也不会刻意关注。
韩离任由林清焰打量:“林公子可是有事找我?”
林清焰不喜欢拐弯抹角,正待直接问出口,就听到屋外传来了幼童的声音。
是仰波金和女儿给药田除完草回来了。
二人看到林清焰很开心,尤其是小女孩,黑亮的脸上都透出红晕。
“阿丽玛说为了报答你收留我们,长大后要嫁给你。”韩离尽职地翻译小女孩的话。
林清焰垂眸与只到大腿的小女孩对视,僵硬地微笑:“替我谢谢她。”
听到韩离转述的感谢后,小女孩眼睛更亮了,将束成一把的野花递到林清焰面前。
“她说这是定情信物,以后会为你造大房子。”
在仰金波母女进来后,韩离身上的气质又变得与南蛮部落之人很相似,让林清焰脸色微沉。
林清焰的俊美本就极具攻击性,一旦沉下脸,就显得冰冷疏离让人不敢靠近。
阿丽卡以为林清焰是不喜欢花生气了,眼眶瞬间蓄满泪水,生疏地说着“抱歉”缩回手。
小姑娘的声音委屈极了,林清焰没辙,只好先接过花,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刚巧就被进门的穆歆看到了,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林师侄,老少通吃啊。”
她依旧穿着朱红色罗裙,发髻上还插上了卫大老爷送的生辰礼物,面容精致,肤白如玉,端的是娇艳如花。
林清焰第一次见穆歆穿红裙,只觉得眼前一亮,都没注意到她说什么。
“走吧,请你们去镇国公府吃穆四小姐的生辰宴。”
穆歆比林清焰来得晚了一步,刚下下马车,就察觉到有武艺很高的人从庄子里离开。
果然,右腿受伤限制不了想搞事的心。
穆歆对韩离的怀疑立刻从五分提升到九分。
让南昼守着马车,穆歆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韩离住处的大树上。
看到林清焰也对韩离有怀疑,穆歆原本想多潜伏一会观察。
结果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林世子,轻易就被小女孩热烈直白的喜爱牵制住了。
狡诈的北蛮人,连小女孩都利用。
“是白公子吗?”韩离似是没听到穆四小姐、生辰宴两个关键词,盯着穆歆,只按照正常的逻辑发出疑问。
“嗯,我喜欢男扮女装。”
穆歆随口胡诌,审视着面色如常的韩离,他换成南蛮部落语言,与仰波金母女说了几句话。
母女二人动作一致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
尤其是仰波金,看向穆歆的视线带着惊疑、敬佩、怜悯等复杂感情。
饶是穆歆心宽似海,也被看得有些不自然。
肯定是韩离添油加醋说了不该说的话,穆歆斜睨了一眼倚靠在床头的半残少年。
等着吧,她已经准备好十八种酷刑,必定让他刻骨铭心。
若不是韩离还牵扯到暗夜军对怀虚道长的承诺,今晚就是他的断头饭。
韩离敏锐地感受到危险,立即坦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