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久居深宫，只了解京城顶尖的名门贵女，没听说过小小的游骑将军。

    不过她向来偏疼顾贵妃母子，注意褚承安的神色有些异样，便追问了句：“你甚少参与宴会，是从何处认得此女？”

    褚承佑坦然地答道：“孙儿曾在两年前秋猎时不幸落单受伤，当时是文小姐派婢女叫来太医救治，救了孙儿一命。”

    “两年前，”洪熙帝思索了下，立即想起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你猎到一头熊那次？”

    “正是那次，儿臣还得了父皇的彩头。”褚承佑应答如流，显然是有备而来。

    “为兄竟然不知，当日六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褚承安心里膈应得很，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

    褚承安自然还记得文岳霖，文胜泫刚升任吏部尚书时，他知道洪熙帝要重用此人，就用了点手段偶遇初入京城的文三小姐。

    一来二去，就开始书信传情，文岳霖很快就对他情根深种，毫无挑战性。

    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褚承安也仅仅是有些感慨，这个乏善可陈的温顺女子，会在因爱生恨后惹出那么多麻烦。

    虽然有些恼怒文岳霖在赏花宴上的行为，但看在她家破人亡，正剩下一个兄长相依为命，褚承安难得没有落井下石。

    如今褚承佑突然跳出来，说他们二人早在两年前秋猎时就有渊源，褚承安莫名有种头顶发绿的不适感。

    褚承佑微微侧头，露出一道浅色的伤疤：“当时被熊掌划破了脖子，伤口不深，只是差点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京郊的围场占地很大，按照褚承佑的说法，若是没人发现，的确有生命危险。

    太后多年不曾参与秋猎，也没注意过褚承佑何时受过重伤，只是凭借多年的经验，直觉这个文小姐并不简单。

    她打量着众人的神色，缓缓道：“那文氏女倒是个懂事的，也没有邀功。”

    洪熙帝也还记得，褚承安与原吏部尚书文胜泫的女儿纠缠不清，还搞出来珠胎暗结之事。

    只是比起与大臣之女私相授受，褚承安胆敢与琅琊郡王之女搭上，才是他更不能容忍的地方。

    洪熙帝日理万机，将事情交给罗绍后就不再过问。

    只要丹阳郡主横死，褚承安与琅琊郡王再无瓜葛，就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罗绍是让孙女亲自动手，还是借用文氏女之手，洪熙帝毫不在意。左右只是一命偿一命，让琅琊郡王无法借机生事罢了。

    不过褚承佑所说的游骑将军文仪厚，却是洪熙帝亲自提拔上来的武将，同时接任了文氏宗主之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世家大族的势力无法立刻清除干净，总要有人先替洪熙帝管着。

    文仪厚不仅镇乱有功，还在清算坊州文氏中大义灭亲。对朝廷忠心耿耿，又与不少文氏族人结仇，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你说的，可是文厚仪的胞妹？”

    “是，文三小姐当时并未告知姓名，儿臣也是前些日子在机缘巧合下得知的。”

    “如今她与兄长相依为命，儿臣想要娶她为正妃，以报当年的救命之恩。”

    洪熙帝透过褚承佑，想起当年那个柔顺可人的贤妃，依稀也是个感情用事之人，所以才无法在后宫生存。

    贤妃去世多年，褚承佑在后宫再无根基。

    朝堂之上，原任太师的外祖父早已退隐，如今只剩下一个在礼部任侍郎的大舅。

    今日褚承佑若是求娶高官重臣的嫡女，洪熙帝可能还要斟酌一番。一个没落的文氏女，别说是正妃之位，就是侧妃都不够格。

    褚承佑等于是自断臂膀，彻底放弃了夺位的可能性。

    能少一个威胁，洪熙帝自然没理由拒绝，只是面上还要做做样子。

    “这文小姐虽于你有救命之恩，家世到底是单薄了些。”洪熙帝言语间尽显慈父的关怀，“你若有心，可以先迎娶一位正妃，再将她纳为侧妃。”

    褚承佑郑重行礼，言辞恳切：“儿臣心意已决，不愿后宅再有其他女子。”

    “还望皇祖母和父皇成全。”

    太后见洪熙帝点头，乐得做顺水人情：“那哀家就做这个主，成就一段好姻缘。”

    “孙儿谢过皇祖母。”

    褚承佑得了赐婚，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六弟都要成婚了，五弟可有心仪之人？”褚承安心里不舒服，也不想让别人舒服，故意将话题引向褚承瑜。

    褚承瑜眉梢微挑：“多谢三哥关心，我还想再多过些逍遥日子。”

    “你就是总不成家，才长不大。”洪熙帝笑骂道，“听人说，前些日子还被宁国公在府上撵着打？”

    褚承瑜苦着一张脸：“外祖父怎么这样，打都打了，还要在外败坏儿臣的名声。”

    “这样下去，哪家还愿意将女儿嫁到武王府。儿臣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给宁远郡主送个礼都能搞砸。”德妃转向洪熙帝，无奈道，“臣妾倒是想求陛下给瑜儿指一个厉害的夫人，好好管管他！”

    “朕的儿子，怎么会没有人愿意嫁。”洪熙帝不置可否，“瑜儿可要跟着你三哥多学这些。”

    褚承安心头一跳，不知洪熙帝是开玩笑还是敲打他，不敢再多说话。

    “儿臣遵命。”褚承瑜爽朗地一抱拳，一派少年意气。

    公主们和晋阳郡主都有些意动，只是出于少女的矜持，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意中人。

    总归是有了一桩喜事，宴上的氛围也轻松也起来。

    太后这才提起了今晚的真正目的：“太子年纪也不小了。身为储君，可不能像你五哥这般任性，要尽早大婚才是。”

    “哀家打算在宫中办个赏菊宴，替你相看相看。”

    太后厌恶皇后的强势，婆媳二人的关系一直很僵。早年为了打压中宫皇后的威望，太后还刻意扶植了顾贵妃在后宫的势力。

    可惜一直没能压得过去，直到洪熙帝出手。

    如今皇后病故，太后属意褚承安继承皇位，更加不愿先皇后的子女顺心如意。

    长公主是管不到了，幸好还有一个褚承泽。

    三年孝期已过，她一定会给褚承泽挑足一正两侧三个妃子，让他尽享齐人之福。

    太后慈爱地看着褚承泽，心里尽是压抑多年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