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祁麟倒吸一口气，庆幸自己在穆歆坐下的那一瞬间，就及时屏退了左右。

    无论穆歆的答案是什么，五皇子当众诋毁太子殿下，都不是一件小事。

    但凡传到外面，被哪个闲着的御史听到了，他们这些在旁听了一耳朵的人，也落不着好。

    褚承瑜没考虑那么多，纯粹是想问就问了。

    德妃总说他驾驭不了穆歆这般桀骜不驯的女子，褚承泽块头还没他大呢，怎么长公主还这么积极。

    刘静娴倒是想考虑，可惜话已出口，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郡主殿下，我这次来府上叨扰，是想邀请你一道参加佛会。”

    “龙泉寺请来了一位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很是与众不同。”

    “单看长相，都如弥勒佛一般慈眉善目。”

    穆祁麟一听弥勒佛就猜到是谁，立即接过话头：“刘五小姐说的可是大佛寺的了善方丈？在下曾在骊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了善方丈，”刘静娴一边给褚承瑜打眼色，一边找补，“我表哥近日心浮气躁，正需要去接受佛法沐浴，平心静气。”

    然而褚承瑜并不搭茬，直勾勾盯着穆歆，摆明了一定要得到答案。

    “四妹妹，你怎么不回答殿下的问题？”穆萱被一直被所有人忽视，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对穆歆的语气再也压不住嫉恨。

    “有心还是无意，没什么不能与人说的吧。”

    五皇子殿下肯定是被迷惑了，都是因为穆歆水性杨花，脚踏两几船来自抬身价，才会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否则一个嚣张跋扈的无礼悍妇，哪里值得尊贵的皇子如此在意！

    穆祁麟眼神陡然严厉，审视着穆萱冷声提醒：“三妹妹慎言，可还记得穆氏家规？”

    整个穆府都知道穆萱倾慕于五皇子，为此屡屡做出失礼之事。

    但穆萱的心意与穆歆何干，将自己的不如意迁怒于他人，是穆祁麟极为不齿之事。

    “三哥哥，萱儿只是想替五皇子殿下问清楚。”穆萱轻咬唇瓣，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看向褚承瑜。

    褚承瑜这次接收到了，抱拳一礼：“多谢穆三小姐，本皇子的确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记得这个最初仗义执言的姑娘，是一名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惜眼睛总是泛红带泪的，似乎患有赤眼症。

    穆府这种百年世家，到底没那么重视庶女，褚承瑜决定回去后让人请个太医过来，替穆萱看看。

    褚承瑜问的问题，穆歆在确定这个世界没有异能后，就从未考虑过。

    穆歆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能不能打，反正都没她能打。

    至于为什么会是褚承泽，在长公主拉着她从胎儿时期盘点到现在之前，穆歆也没有刻意去想过。

    喜欢跟他在一起聊天吃夜宵，欣赏能在重重危机之下运筹帷幄，想要保护他不被乱世吞没。

    这些细碎的感情，穆歆还没与褚承泽说过，也不想说给别人听。

    “他有酒窝。”穆歆想到褚承泽，眉眼一弯，食指轻点脸颊，“这很重要。”

    这般不着调的话，顿时让场面有一瞬的凝滞。

    不等褚承瑜开口说些什么，穆老太爷第一个坐不住，语气郑重道：“歆儿，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这里不只有自家人，还有五皇子和宁国公五小姐。

    他们踏出穆府后，穆歆与太子殿下之事，就可能被所有人知晓。

    长公主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太子殿下的心意，所有人都在等穆府表态。

    除了废太子之外，穆老太爷的确更支持褚承泽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又心系百姓，有能力创造全新的盛世。

    然而千好万好，都不代表，穆老太爷愿意让最疼爱的孙女，踏进皇位之争的浑水中。

    更不用说，一旦与太子结亲，背后会涉及的就不只是穆府，而是整个博陵穆氏。

    “就因为这个？”褚承瑜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猜测过许多理由，却没想到穆歆竟是如此看重皮相之人。

    何况单从外表来看，他生得英武伟岸，男子气概十足，哪里不如从小就比女孩子还精致的褚承泽？

    穆祁麟一直提防着外面的猪想拱白菜，这阵子从国子监回来后，就跟着穆歆在家里研究新麦种，丝毫没察觉到异常。

    怎么小白菜突然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他昨夜还在给护送西域使团的林清焰回信，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结果自己身为至交好友，却给了错误的反馈。

    若是林清焰得知穆歆心有所属，也不知那幅刘褒的《北风图》还能不能保得住。

    穆歆神色坦然，同时回答了两个人：“我考虑清楚了，就要做一个肤浅的人。”

    “歆儿，此时还需要从长计议。”穆老太爷余光扫到眉眼舒展的褚承瑜，心里转过几个念头。

    若是搬出太子殿下，能彻底解决掉五皇子这个麻烦，也不失为好事。反正穆歆年纪尚小，一切还有变数。

    宁国公早已让人透出口风，无意于穆家结亲。然而德妃向来宠溺儿子，说不准哪天就请旨赐婚了。

    穆老太爷活了一甲子，看多了痴男怨女的故事。

    褚承瑜此时只是争强好胜，对穆歆并无男女之情，再纠缠下去就未必了。

    “不肤浅！”刘静娴顾不上安慰表哥，赶忙声援心里认定的师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何谈得上肤浅。”

    “郡主这是返璞归真，乃武学大境界。”

    “希望你不要后悔。”褚承瑜瞥了一眼狗腿的表妹，冷哼一声，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知为何，得知自己是输给莫名其妙的酒窝后，褚承瑜反而释然了。此时神清气爽，全然没有来之前那股子愤怒和不甘心。

    男子汉大丈夫，靠脸取胜，算不得英雄。

    穆歆解决掉褚承瑜，转向不断释放善意的刘静娴：“此前忙于琐事，一直未能与刘五小姐共游，深感遗憾。”

    “十日后龙泉寺的佛会，不见不散。”

    这些天穆歆被北蛮人的内斗分散了注意力，再加上怀虚道长被软禁在国师府毫无动静，差点就把扶持了善方丈的计划给忘了。

    没想到这大和尚也没闲着，不到三个月时间，声望就积累到足以在京城办佛会了。京中权贵不知凡几，比起坊州，了善方丈倒是更加如鱼得水。

    如今气候转冷，新麦种已经研究得差不多，就等开春播种了。

    慕容建元被杀一案告一段落，拓跋政和拓跋蓁都被关在大理寺大牢内。而被指认是幕后黑手的拓跋宗，不日将亲自来京城，向洪熙帝解释。

    这般有胆色，大概是已经备好让大周无法拒绝足够的诚意。

    就是不知道褚承佑和文岳霖那边，又会有什么动作。

    若慕容离没有撒谎的话，文岳霖能准确预知的范围已经很小了。

    穆歆原本还想找借口躲开洪熙帝的生辰，如今前有儿女遍天下的拓跋宗，后有慕容离这个不安定因素，还得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