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站得累了,也不是很想压抑情绪,黛眉一挑,冷笑道:“来人,让三皇子冷静下来。”
“我看谁敢!”褚承安内心在疯狂的交战,恐惧和愤怒同时暴涨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冲到褚承泽和众人中间的空地中,冲着祈明坛拱手大喊:“父皇在上,你们敢扰乱祭天仪式?”
褚承安已经豁出去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人碰到自己。
文武百官静寂无声,外面的百姓却忍不住,又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被夹着消融雪花的西北风一吹,人似乎清醒了一点。起码交头接耳的时候,知道不指名道姓,恢复了京城百姓该有的圆滑。
顾相的脸都黑了,从未觉得他人的视线如此煎熬。
“祖父?”顾莫卿生性冷淡,此时也萌生了亲手让褚承安闭嘴的想法。
“不要冲动。”顾相已经察觉出心智上的异常,“静观其变。”
褚承安的确不堪大用,却不至于当众自寻死路。
顾氏一直在与三皇子党切割,眼下的情况反而是个机会。褚承安斯文扫地,他们都不出手,足以让宁国公相信他们的决断。
宁国公是如何想的,从那种饱经风霜的脸上半点看不出来。
褚承瑜的笑意倒是毫不遮掩。
他从小就厌恶褚承安这个虚假伪善的三哥,又因为争夺皇位针锋相对了四年,此时恨不得放声大笑。
“哈哈哈。”褚承瑜想着,居然真的笑出声。
“褚承瑜!你在笑什么?”
褚承安喘着气,理智回笼了一部分,却发现无意识中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以及还可以做什么了。
三皇子妃罗予微本来在冷眼旁观,她已经彻底无所谓了,反正洪熙帝不可能因为儿子大喊大叫就降罪。
她从褚承安身上看不到任何继位的可能性,就算有事,也不过是早死早超生罢了。
只是罗绍用嘴造型说了句话,提醒了罗予微。
是了,她还有两个女儿。
褚承安死不足惜,她的女儿们不能替父受过。
罗予微脸上挂上端庄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搀扶褚承安,强行找补:“殿下,你是不是又发热了?府医今早就说了,殿下不宜再奔波劳累。”
“大胆——”褚承安下意识要甩开,手臂就被罗予微死死抓紧。
“殿下,你生病了!”罗予微力气没有褚承安大,险些被推开,也有些气血上涌,“现在就让张院正给你看诊!”
禁军也在褚承泽的命令下,谨慎地靠近状态明显不对劲的三皇子。
被制住的那一刻,褚承安意识到自己今天彻底
“什么病!本王明明是中毒了!”褚承安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毫不顾忌地大喊道,“没错,祈明坛有毒!”
“褚承泽,是不是你投毒了?”
“不对,应该是穆歆投的毒,她是药王谷的人,有的是无色无味的剧毒!”
禁军不敢再听下去了,咬牙劈晕了状若疯癫的褚承安。
“太子殿下,三皇子是烧糊涂了,还请殿下派个太医来看一下。”罗予微深吸一口气,向褚承泽屈膝行礼。
“都是被发热时的梦魇所蒙蔽,才胡言乱语。”
褚承泽眸光深沉,并不打算留情面:“三皇子妃,三皇兄对孤的冒犯可以不计较。”
“但屡次诬告宁远郡主却是用心险恶,孤必定会为她讨个公道。”
罗予微背脊一僵,却不敢跟褚承泽讨价还价。
“三皇子殿下的确不像生病,或许真的是中毒。”拓跋宗旁观祈明坛的乱象,眼神露出毫不掩饰的愉悦之色。
“而且不止三皇子一人,老夫也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控制不住情绪。”
拓跋宗把话说得很直白,又刻意运气将音量提得很高。
起码在祈明坛内围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下意识对照自己的身体状况。再亲眼看到褚承安的失态后,此时多多少少都觉出些异样来。
只是太子殿下一脸寒霜地站在九层台阶之上,给人的压迫感太强。
一时之间,还没有人敢接拓跋宗的话。
“太子殿下,皇帝陛下为何还没有继续祭天仪式?”车前国公主突然开口,抵达京城后,他一直找不到机会除掉程伦。
若是能借此让京城乱起来,锦衣卫就没空再管一个半死之人,他们动手也能方便一些。
“本公主与北蛮宰相感受很相似,是不是真的有毒?”
“我们远道而来,为大周的皇帝陛下庆贺生辰,不想受到欺瞒。”
有了出头鸟,西域使团中立即不少人表示自己也有身体不适,情绪失控的感受,要求大周给一个说法。
“车前公主言之有理,还请大周的太子殿下,告之我们实情。”
善雅公主紧闭双唇,下意识扶住剑伤的位置,瞳孔不断颤动。
难怪她看到林清焰去喂穆祁麟吃药,都会嫉恨难平,原来是中了奇怪的毒?
衰竭之症差一步痊愈,善雅公主还需要穆歆和大周太医的治疗,不敢在这种时候跟着拓跋宗质问太子。
只是心里有些害怕,是毒就会伤害身体,她实在不该来祈明坛这一趟。
“善雅公主,你脸色为何变得这么白?”车前国公主却没打算让楼兰独善其身,惊呼道,“难道也中毒了?”
在场众人闻言,齐齐将视线转向善雅公主。
比起拓跋宗一个高大粗糙的糟老头说自己身体不适,西域第一美人的情况显然更能触动人的恻隐之心。
“可能是旧伤未愈,”善雅公主温婉地将话留了三分余地,“身体是有些不适,应当没有大碍。”
她不能得罪大周,楼兰同样不能得罪在场的其他使团。
西域三十六国互相斗得你死我活,但在面对大周或北蛮这样强大的邦国时,按照惯例是要站在同一边的。
褚承泽居高临下地扫过拓跋宗和车前国公主,又看向褚承佑和文岳霖。
直觉告诉他,今日的毒,绝对与他们中的某人有关。
褚承泽无意安抚,更不打算据实已告,不徐不疾地重申规矩:“祭天结束后,大周必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请稍安勿躁,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
“否则,休怪孤待客不周。”
禁军在褚承泽出言警告的同时,将西域使团的人牢牢围在里面。
不少人顿感受辱,更加不依不饶。只是顾及人在屋檐下,只动口不动手。
拓跋宗很满意自己引导的局面,期待着西域使团的人再接再厉,争取将大周皇帝的祭天仪式,变成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