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将军沙哑着声音,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我在宫里的时候,吐了几口血……”
宁南星与沈团团对视了一眼,“舅父放心,估计是胸口早年的淤血吐了出来,无碍,身体只是虚弱,并无旁的大碍。将养着时日就好。”说完,又问沈团团,“陈伯呢?”
“陈伯留下了这一张方子,说是回宫复命去了。”沈团团也不知道宁南星说穆将军无碍是在宽慰穆将军,还是确实如此,压下了对陈御医的疑虑,只等着二人的时候再一一细说。
穆将军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拿眼去瞄沈团团,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你们二人坐。”
宁南星抿着嘴坐着,他不喜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当初,祖父病倒了,他且知道回京寻了药就能恢复如常!如今,得了舅父从宫中讨回来的药材,祖父的病状也一日好过一日!
可是,今日舅父的病症却让他有一点儿摸不着底儿,脉象上来说并无大病,但是舅父的身体体征却是以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不少,真正地算得上是缠绵病塌之人!
宁南星接过沈团团给的陈御医的方子,都是一些温补的方子。无甚可用,最是保守不过了!
“舅父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听着。”沈团团看着宁南星皱着眉头,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御医留下的药方子里,索性开口说道。
穆将军闭上眼睛,“二十几年了,从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跟着父兄镇守西北!到如今,穆家人死的死,只剩下我这个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的。如今却是要落了个断子绝孙的地步,穆家忠心耿耿几代人,带头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不知道我穆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今日这一幕,会不会后悔,可曾后悔,会曾不甘?!”
穆将军一气地说完后,重重地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在管家的抚平胸口后,才慢慢地平稳了情绪,闭上声音,声音有些遥远,似是在说旁人。“安置了穆家军,如今,只一事让我苟延残喘至今,只穆家的子嗣!今日,我伏地痛哭才在那小皇帝跟前求了恩典。
我问你们二人,宁南星,沈团团,你们所出的女儿,可愿意过继给穆府?”
宁南星垂目,随着穆将军的话,紧紧地握着拳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沈团团想开口,但是知晓这事儿却不是她能说的。
就在穆将军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宁南星撩开袍子,站起身,慢慢地伏身跪地,“外甥宁南星愿意,在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生来就是肩挑而府,娘亲在我的小的时候,就曾跟我说过……”
穆将军睁开眼,眼角滑落一滴泪,哽咽着点点头。
“团团,你可有不愿意?”
沈团团跪地,与宁南星并排跪着,“团团自打嫁给南星哥后,南星哥事无巨细地跟我说过,团团自是没有意见。都是我的孩儿,并不会因为冠了穆姓,冠了宁姓就有所不同。”
穆将军似是多少能明白一些,宁南星为何会执意娶了农户家的闺女……
“呵,饶是你们愿意,穆家却也只能过继一小娘子,小皇帝是不愿意穆府还有男丁的!”穆将军招呼管家将二人扶起来。
宁老头儿见着宁南星夫妇俩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到底不放心,叮嘱秦管家一番,让人赶着马车来了穆府。
宁老头儿一来,沈团团也松了一口气。
“祖父,您来了。”沈团团赶紧迎了上去。
宁老头儿也知道穆将军这一倒下去,穆府必定乱了套了。“可是有不少人递了帖子来拜访?”
沈团团点点头,“我们也不过来了一个时辰这般,没想到京中的这些人家都得了消息了。光是拜帖就有十来张。”
“不必在意,就是你舅父理事的时候,也不理会这些人。如今,你舅父卧病在床,只打发了就可。”
宁老头儿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寻问着,“你舅父如何了?”
“陈御医说,舅父这是旧疾犯了,这是陈御医的留下的方子。”沈团团特意命人抄写了一份。
宁老头儿看着方子上温补的方子,“南星怎么说?”
“南星哥也瞧不出什么来。”沈团团皱着眉头道。
“那应是无碍了,你们且宽心。”宁老头儿宽慰了几句,“放心,祸害遗千年,你们舅父不会这么容易有事儿的。”
宁老头儿一进屋,看到穆将军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养神。“行了,这里有我守着,南星你先去忙吧。你舅父这一倒下,多的是事情要处理,你们先去料理了。团团一人要操持一府上下的事情,怕是得忙的团团转。”
宁老头儿一进屋子,就赶人。
穆将军闭目睡着,刚刚说了一气儿的话,有些累着了。
宁南星也知道如今穆府全靠舅父一人扛着,舅父如今倒下了,多的是虎视眈眈的人。
宁南星点点头,他舅父的病情一时之间仍是愁眉不展,在查到舅父的病因之前,自然不能让人趁虚而入穆府。
宁南星到了前院的时候,沈团团正与穆管家一道儿,看着不断送进来的拜帖。“南星哥,我已经做主将府门给关上了,概不见客。 左右我也不耐烦应酬人。”
“嗯,你做的很好,如今不知道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穆府没有主事的,大可关门谢客。”宁南星坐在沈团团的身边,灌了一盏茶后,又与穆管家说起了府中的各处安排。
“穆管家你做事,我放心,凡事还是按照这府中的旧例就成。只是要劳烦穆管家收拾屋子出来,恐怕我们夫妇二人要在府中住上几日了。”
穆管家忙不迭地应了,“将军早就命人收拾出了一处院落给少主子和少夫人的,每日都有人打扫,随时可以入住的。”
宁南星摇摇头,“就近寻间屋子吧。”
穆管家应了,想起穆将军交代的事情,有些为难。瞧着少夫人无事儿人一般,倒是不像是有身孕的,这让他如何让人给少夫人把脉!“好,都听少主子的。”
陈御医一回宫,如实禀告了,武德帝在穆将军走后,想了许多……
穆将军俩朝元老,竟然不惜拉下脸面来装病哄骗唯一的外甥上门,可见这甥舅二人关系并不亲近,武德帝的心里到底放松了许多,这戒备一少,心里的愧疚就越发多了,也想起了穆将军的好来……
若不是穆将军一力将他送上了皇位,并在他未坐稳皇位之时,又主动上交了兵符,让他得以顺利地收回了兵权,这才巩固了江山!也因着穆将军的这一举动,在朝中得罪了不少的人,如今穆将军一倒下,恐怕有人亟不可待地就要上前去踩几脚……
陈御医躬身侯在一旁,不敢抬头看着武德帝的脸色,不过既是老友好不容易演了这一出,他自是要推一把力。“老臣从穆府出来的时候,就有看到有人递了拜帖。”
“喔?怎么回事?”武德帝敛下心神。
“穆将军刚回府,宁少爷和宁少夫人就闻讯赶了来,俩人都是年纪轻不经事,一看到穆将军这般,只能干流眼泪。老臣站在一旁,听说这门房拜帖都收了不少,宁少夫人正跟着穆府的管家合计着全给推了,闭门谢客。”
“这倒像是那个传闻中的宁少夫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就是堂亲,宁少夫人都能打上门去讨钱,一看就是不大会应酬的乡野女子。
陈御医在一旁不说话,武德帝问清了事情后,挥退了左右,只留下近侍福安一人在殿中。
武德帝脸上没有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福安不由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个新帝越发地让人捉摸不透了。
“福安,拟旨赐药。”武德帝批阅了一叠奏折后,比起朝中不识趣的大臣,越发觉得还是穆将军好!
穆府的众人接旨谢恩后,福安扶起了最上首的宁南星。“穆将军如何了,可有醒了?杂家奉了陛下的口谕,来看望穆将军的。”
宁南星哪敢然福安扶着,转身迎着福安去看望穆将军,一屋子的药味儿,福安与穆将军说了几句,就不再叨扰,临去前,福安看下宁南星与沈团团二人,踩着马扎上的脚顿了顿,宁南星识趣地上前。
“若是有事儿,可以给宫门口的侍卫,那些都是陛下的人。”福安唯恐万一还是提点了几句。
“多谢公公提点,南星没齿难忘。”
福安摇摇头,不再说话,上了马车后,马车就缓缓地驶出了巷子。
“将府门关上吧!” 只送了福安公公出府,宁南星就看到了这穆府的巷子外探头探脑地打探消息的。“这些年,当真是不安分啊,这么着急地要踩一脚吗!”
宁南星的拳头忍不住握紧。
沈团团上前一步,握着宁南星的拳头,宁南星的拳头慢慢地松开……
“该来的,总会来,咱该做的,早晚都能做……”
宁南星反手将沈团团的手握在手心,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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