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其实也挺好的，坏就坏在人才不够，大家又更看中西医，分到医馆的人有学了皮毛进来的赤脚乡医，有医学院的学生，人都没毕业就被插到这里实习，甚至还有什么都不会，被托关系安插进来的人。
他们连药都认不全，就在中医馆里做事了，那情况能好吗？
医馆效益下滑，现在都负数增长了。
以前是国家养着，现在赶上政策变了核算盈亏后，上头说要改成泡澡的地方，这他哪能忍。
强子很想把医馆弄回来自己经营，可他就是个平头百姓，没法把国营变私有。
他苦涩地说道：“我爷爷说人在哪里，店就在哪里，我找了一个隐晦点的地方，弄了一片屋子准备偷偷干。咱不靠大话靠口碑嘛，我爸的经验加上你的能力，还有我跟强子、东子的帮忙，我们能成功的！”
韩娇娇恍然大悟，原来是野医啊！
韩娇娇想到这个时间点真心头疼。
79年还不能私营医馆，但是这里是乡下县城里的野路子多的很，虽然也有真才实学的好大夫，可更多的是所谓“神医”“神仙”，打着看病的旗号敛财的混蛋。
强子的初心是好的，至少他们老爸真才实学，是真正的医生，能帮助大家。
等他先做四五年，积累了经验财富和人气后，再走正规的路子想办法拿到营业资格也不是问题。
韩娇娇好像看见了未来，她的心也跟着软了。
“如果你只是想做中医的话，我能力有限，我擅长的是内科。”
强子听她松了口，立刻笑道：“西医中医各有所长，结合起来效果最好，这是我爷爷总挂在嘴边的。我呢，也的确想做这个生意，但是更重要的是要争口气，也想给不方便看病的、看不起病的村民一些帮助，你就来帮帮我吧，算我拜托老大了！”
“老大，我也拜托你了，你这么厉害，中西医都不是问题的，老大你说是吧？”
东子嬉皮笑脸地给她鞠躬，一点不怕她，好像吃准了她会答应。
韩娇娇说道：“一个月出诊两次，按照我的规矩来。”
“行！”
“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我是谁，治不治，怎么治也要听我的。”
“没问题！”
“我可能会跟别人开小灶，你们也不许有意见。”
“都成！那我们谈好了？”
“还有一件事，不许叫我老大，整地跟流氓团伙一样，影响不好。”
“好的老大！”
强子嘴快又说溜了，赶快捂着嘴，冲她憨憨地笑起来。
韩娇娇笑了，原本以为是精神小伙加流氓大哥的组合，没想到竟然是个有志青年。
强子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原本打算招呼大家一起吃饭的，但是李子奇身体还挺虚，就让东子先找了一辆拖煤的小三轮。
在上面铺了一块干净点的布，又放了一个小矮凳让李子奇坐上去。
强子再三嘱咐：“东子，你可要把人平平安安地送回家，不能出一点闪失。”
“哥你放心好了，我力气大着呢，娇娇姐，我先走了。”
“等等。”
韩娇娇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塞给他。
东子立刻收回手背到身后。
“姐，我咋能要你的钱呢！你这不是羞我吗？”
“咋羞你了？”
“我都喊你姐了就是一家人，我要收你钱，那我成什么了，好歹我也十六了，是个男子汉了！”
东子稚气的脸上露出跟年纪不符合的傲娇和倔强。
韩娇娇也觉得心疼。
十六岁，本来应该上学的年纪，却在晚市里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她不由心疼地揉揉东子的脑袋：“你送她回去也中午了，拿着钱买点吃的喝的，等会我让你哥请我吃饭还回来，”
李子奇点点头：“我家住南京路，挺远的，今天家里也没人，我的零用钱还买了红魔头，现在也没钱了。”
东子小声说了声“真笨”，韩娇娇趁机把钱塞进了李子奇的手里。
“等会到家了让东子去买点吃的，辛苦费我就不给东子了，你也记得让家人给你抓药，一定要喝。”
“我记得呢，娇娇，下次你要来我家玩哦！”
“下次有时间再说。”
她想着县城虽然不如大城市规模大，但也不小，随便碰到熟人的概率也低。
就随口打发了他们。
东子先骑三轮送她回家，强子骑上自行车带着韩娇娇跑了两站路，找了一个能吃饭的地方，点了两碗大馄饨和一杯豆浆，还加了一笼蒸包。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他们家的情况。
无意说到他爷爷辈在骨科有多厉害，属于泰山北斗级别大佬的时候。
韩娇娇想起了一件事：“你爷爷当时在哪个城市做骨科医生？”“首都啊，跟部队到首都以后，就一直在那边做，六十二才回来养老。”
“那你们家应该在首都的医院还有点人脉对吧？”
“有几个爷爷的老战友，和爸爸的朋友都在，咋了，老大你要看病。”
韩娇娇暗戳戳地踩住了他的脚，给他长点记性。
强子憨厚地挠头：“姐，这样叫成吗？”
韩娇娇这才挪开脚：“我没病，只是想打听一个人，听说首都有个很出名的眼科医生，相当权威，下周二会来我们县城，好像姓张还是姓刘，你能不能帮我查他的底？”
“行，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保证办好。”
“谢谢。”
“跟我还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强子说完就将自己碗里的馄饨给了她。
韩娇娇确实饿了，早餐她吃了一个包子，跑了一上午，肚子里的粮早就空了。
强子给她分馄饨的时候，她就没拒绝，直接嗦进了嘴里。
强子看她吃的欢，心里也高兴，不停地跟韩娇娇叽里呱啦倒豆子。
“娇娇妹妹，葱花粘了！”
“哪儿？掉了吗？”
韩娇娇用舌头捋了一遍牙齿，没感觉有东西。
强子用手伸到她嘴角上弄掉了葱花。
韩娇娇很嫌弃：“你洗手了吗？脏死了。”
“嘿嘿，没有……下次我注意！”
强子憨憨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朵尖子都红了。
正当他两气氛明媚的时候，从门口射来一道冷冽的目光。
韩娇娇迎着这道寒气看过去，沈君山穿着制服，笔挺地站在小破馆子的门口。
他背后的黄色土墙上，四个红色的“为人民服务”成了他的背景墙。
韩娇娇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配上这四个字，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