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冲,你来医院干嘛呢?哎呀,你的鼻子……”
谢冲赶紧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好不容易见老同学一面,他不想给老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事……”谢冲大大咧咧地说道:“不小心撞了一下。”
“哦哦,你得动手术吧?”
“……我想找找保守治疗的法子。”
“没什么好办法。”张佩佩忧心忡忡:“我爸爸的鼻梁也骨折过,他不肯动手术,虽然他的鼻子没有歪,但一直很疼,眼镜也没法戴,因为太疼了。”
谢冲虽然不戴眼镜,但是对疼痛很有共鸣,他现在就疼着呢。
张佩佩劝道:“所以,你还是尽快动手术吧,别拖了,越拖越疼。”
“行吧……”谢冲难得对老同学敞开心扉:“我爸妈还不知道,最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跟朋友想想办法。”
“嗯……”
“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我没考上大学。”张佩佩凄然一笑:“分数能上大专,但是我不想读,现在暂时在我爸的公司里打杂。我今天来帮我爸跑腿。听说实验一班今年考得特别好,一个考上了北大,还有一个考了复旦,绝大多数同学都考上了一本。像我这样的,都不好意思跟老同学联系。”
“我今年没高考,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听说了。”张佩佩说道:“你勇斗歹徒的事迹,早就在学校里传遍了。”
“啊……”谢冲害羞得挠头皮:“我只是为了保护家人而已,不值得宣扬。”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大家都很佩服你。”
“过奖,过奖。”
“你再复读一年,肯定没问题的。”张佩佩说道:“高中前两年把我的精力都给耗干净了,我彻底学够了,一点儿都不想学了。”
“唔……也可以理解。”谢冲说道:“我也有这样的阶段,现在这个阶段也没有过去。”
欧阳过来催促:“谢冲,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倔强。我可以跟你立个字据,手术费和谢靖完全不相干,行不行?我刚才问过医生了,这个手术时间很短,今天下午一点医生就有时间。要做的话,马上就能做。你不要再倔强了,行不行?”
“我问问我的朋友。”谢冲咬牙不肯让步:“我都说了,你带我来医院,我已经足够感激你了。”
张佩佩很识趣地站在一边,等二人说完了,她才说道:“谢冲,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老同学嘛,可以经常联系。”
“……好。”
互存号码之后,谢冲鼓励了张佩佩几句:“我有一个好朋友,他说自己不适合读书。以前我以为那只是他逃避学习的借口,但是在离开校园之后,他确实过得充实快乐。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读书一条路,只要不混日子,每天过得有意义就行了。”
“谢谢你。”张佩佩感激地说道:“我家人总是逼着我参加高考,可我真的厌倦了,我一点儿都不想读书了。家人总说我会后悔,可至少我现在不后悔。”
“学无止境,只要你想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我姑姑二十多岁才开始读本科,过了三十才考了研究生。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从容不迫,我很崇拜她。你找到自己的节奏,用心生活就是了。”
“……真的特别感谢你。”张佩佩依旧很感激:“你救了我,还总是鼓励我。你说的话,对我特别有帮助。”
“过奖了。生活是你自己的,你得自己做主。”
“嗯,我知道了。”张佩佩有些依依不舍:“我还有急事,必须得走了。有事打电话!”
“好。”
谢冲把欧阳晾了好一会儿了,不用转身,他就感受到了欧阳的怒气。但是欧阳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反而对谢冲竖起了大拇指:“你劝别人的时候挺有一套的,可是你自己一点儿都不从容,时常紧绷绷的。”
“我还需要修炼。如果要做到像我姑姑那样,要么等我家里超级有钱,要么等我像她一样有强大的内心。走吧,先去我姑姑的婚礼。”
“你要是今天不动手术,那就算跟我结下梁子了。以后,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小孩!”
谢冲笑道:“能吓住我的才算威胁,你说的这些不算。”
二人刚走到医院大门,谢冲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是谢冲吗?……是你本人对吗?你的身份证号码是不是这个?……通知你入院做手术,今天下午一点,要么就等明天上午九点。”
谢冲怀疑自己接错了电话,他先捂住电话,问欧阳:“你偷偷给我交钱了?”
“没有。”欧阳怂了怂肩膀:“我对天发誓,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那会是谁呢?
谢冲分别给妹妹和胡宝珠打了电话,她们一个在酒店,一个在学校,不知道谢冲要动手术。而且,她们俩都询问谢冲需不需要钱,劝他早点儿把手术给做了。
除非她们俩是经验丰富的影后,不然她俩不会演得那么自然。
华天龙就更不用说了,他一放假就在谢家帮忙,没有来看过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鼻子被打歪了。
其他的朋友,还没有铁到毫不犹豫地给他交一大笔手术费的地步。
欧阳提醒他,会不会是刚才那位聊天的朋友给他交的押金?
谢冲恍然大悟,给张佩佩打了电话,可他拨打的电话是一个空号。
“不可能!”谢冲大叫道:“刚才我打过这个号码,打通了之后才存在手机里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成了空号?”
“有可能是她把手机号给注销了,就是为了让你找不到她。”欧阳分析得头头是道:“她知道你性格高傲,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她想偷偷帮你,然后把帮忙的痕迹全都消除掉,这样你就没办法找到她了。”
谢冲傻眼了:“哪儿有这样的……”
“谢冲同学,看来,你对这个女同学帮助很多,她对你充满了感激。”
谢冲帮过她什么呢?无非是她坐在阳台边缘的时候,他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在她最难过的那个夜晚,他耐心地开导了她几句。
在谢冲看来,那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可那样的小事,很多人都目睹了,但只有他亲自做了。
“谢冲同学,你的福报来了。”欧阳笑道:“你之前积累的福报,会接踵而至。你得做好准备,接住好运,往往比遇到倒霉的事更难。”
谢冲无法理解欧阳的话。但是在丧到极点的时候,这样的“福报”悄悄来临,对他来说,那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谢冲再也没有见过张佩佩,也没有机会亲自询问她。在以后的岁月长河中,谢冲参加过几次同学聚会,询问过跟张佩佩关系比较亲近的女生,但是她们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唯一能打听到的消息,是她到国外定居了。
所以,究竟是谁给谢冲交了三千块钱的住院押金,时至今日,仍然是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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