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贯穿的那一瞬间,唐柔醒了过来。
阿瑟兰的惊呼还在耳旁,“柔,你脚下怎么有一件裙子?”
幻觉缓缓消退。
视线里的光影也在消失,唐柔的眼睛再次看不见了。
脚下的确传来了奇怪的触感,像有海草围绕着她的脚踝打转。
所以这是一件裙子吗?
她踩到了这个新娘的裙子,就看到了她经历的事情?
鼻尖痒痒的,湿漉漉的触感顺着人中滑下。
阿瑟兰的惊呼传来。
“柔,你流鼻血了?”
唐柔摸了摸鼻子,指腹间一片湿润。
之前每次使用看见过去或未来的能力时,不是人鱼,就是有海兔子在自己身边,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而现在意识到了,每一次以人类之躯,使用不属于人类的特殊能力,就要付出身体的代价。
她反手擦掉鼻子下的血,蹲在海水中清洗手指。
月从身后走过来,似乎在好奇她干什么。
唐柔不想被他发现异状,转而起身去问阿瑟兰。
“你记不记得咱们刚从巴别塔出来那天,在环海公路上遇到了大雾,一直开不出去,之后装甲车遇不明生物袭?”
阿瑟兰觉得眼前的唐柔跟一分钟前的状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像经历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脸上没什么血色,还流了鼻血。
她想了想,问,“是不是电鳗实验体跑出来的那一次?”
“对,它放电导致许多同事死亡。”
阿瑟兰点头,“记得。”
那天从高速休息站出来后晚遇到了大雾,九十公里的路程怎么开都开不到目的地,好不容易以为天亮了,没想到是凌晨三点,好像陷入了鬼打墙一样。
林利曾说,之所以那次在环海公路上会出现大量的异种生物,是诺亚利用那个拟态生物,模仿了巴别塔发过去的一份声波文件。
一份人鱼的声波文件。
但那群人低估了特级生物的危险性,导致很多外来车辆一靠近诺亚领区就会出现导航失灵和原地鬼打墙的情况。
可唐柔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鱼受伤就会从海底出来这种生物?
现在诺亚已经被毁了,云母也跑了出去。
“而且,还有另一个古怪之处。”
“什么?”
“他们供奉的神和海里的东西不一样,这个东西我们见过,是前一段时间出现在环海公路上的红色吸血生物……”
阿瑟兰打断她,“你怎么知道的?”
唐柔说,“我看到了。”
他们供奉的神像,有奇怪的触手,被所有人称为神。
而现在海里这个所谓的神,则是带有杀戮和掠夺气息,吞噬罪恶,引人犯罪,还赋予人无法控制的能力。
一旦拥有了太过庞大的权利,人就会变坏。
那个牧师也一样。
“那他们雕塑上真正供奉的这个神又是什么?”
“不知道。”唐柔大胆推测,“总之,环海公路上出现过的这个生物鸠占鹊巢,还吸食血液。”
信徒以为自己在用自己的同类饲养海中的邪神。
殊不知,海中的生物也在饲养他们,把他们当作源源不断提供口粮的东西,看他们在这个小小的上帝之城,做困兽之争。
阿瑟兰一头雾水,正想问什么,忽然看见唐柔抬起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纤细的眉毛皱起,鼻子在空气中轻轻嗅着。
她脸色变了,冷声说,
“上车,有人来了。”
“谁?”
阿瑟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影。
“没人啊?”
“来了。”
唐柔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那双浑浊的双眼似乎真在浓郁的雾气当中看到了什么,阿瑟兰被她带动的心情紧张,仔细盯着浓雾。
猛然间发现了无数个身着漆黑长袍的瘦长身影,在悄无声息地朝她们靠近。
教堂的信徒们,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她们。
他们像一张拉开的网,包围了整个沙滩,安静无声地注视着她们,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匍匐了多久。
浓雾间,隐约有低哑的嗓音传来。
“异乡人,你们靠近神圣的教廷是有什么目的?”
阿瑟兰毛骨悚然。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雾霭中,距离已经非常近,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浑身笼罩着黑色的长袍,使场面看起来分外诡异。
那位引领众多信徒的大牧师,赫然就站在人墙外。
这些信徒想要过来抓住唐柔她们,一直安静的月嗅到冒犯的气息,皱起眉,抬手,苍白的指尖隐约浮现出半透明的丝线。
却没等到释放,就被唐柔压下。
“不行,小月,我还有话要问他们。”
一旦水母释放毒素,这些人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唐柔还有许多事情没搞明白,在那些疑问得到解答前,牧师不能死。
低哑的嗓音再度从大牧师漆黑的嘴唇中传来,腔调奇异,像古典咏叹调。
“你们走不出去的,异乡人,大海会惩罚你们。”
唐柔嗤笑一声,带着苍白的少年上了车。
大海从来没有惩罚过她。
而当车辆起步时,地底忽然传来了古怪的动静。
起初她们以为是车辆起步发出的轰鸣,可震动感太过强烈,连车窗玻璃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
阿瑟兰看向窗外,声音有些抖,“柔,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唐柔打开自动驾驶,握住阿瑟兰的手,借用她的眼睛看到了围过来的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靠得越来越近,用身体挡住破旧装甲车的去路,似乎想逼她们下车。
可如果下了车,命运就只有一个,像别的外来者那样,被他们砍去四肢,缝合口鼻,变成祭品,用来引诱海洋中的邪恶生物。
她面无表情地摁响喇叭,一脚油门踩到底,直直朝着人影撞去。
阿瑟兰头皮都要炸开。
鸣笛声尖锐刺耳,如同划开浓雾的利刃,车子像离弦的箭,那些信徒的行为举止即便再疯癫诡异,都逃脱不了人的范畴,而他们向神祈祷的本意,也是为了活着。
唐柔撞上去的前一刻,他们终于露出了些凡夫俗子的惊慌,朝旁边狼狈躲避。
破破烂烂的装甲车轻而易举冲出包围圈。
唐柔松开了喇叭按喇叭的手。
大牧师严肃的面容在窗外一闪而逝。
低哑如咏唱调一般的声音,透过没有闭合的窗缝传来。
“神会惩罚你们,你们会在迷雾中迷失自己。”
唐柔降下车窗,对身着漆黑长袍的牧师竖起国际通用手势。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
所以。
get the fug 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