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越收越紧,割伤了她的皮肤,唐柔闷哼一声,血液从伤口渗透出来,流淌在触手上,反而像把它烫伤了一样。
触手痉挛抽搐了两下,倏然松开,唐柔猝不及防,从高高的天空坠下,掉落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大地上。
那些猩红的血肉像一张绵密柔韧的网,唐柔被惯性撞飞,在地上滚出很远,浑身都被大地染上腥臭的气息。
五脏肺腑都翻涌着。
又疼,又想吐。
扭曲的触手很快再一次寻觅过来,一条,两条,三条……每一条粗壮的触手尖端都朝她张开,层层叠叠密集的角质层能顷刻间把她搅成肉沫。
又仿佛蛇群盯上了贫瘠大地上唯一的猎物。
唐柔朝后退,手指挤压着自己的伤口。
血液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
滴答,滴答,落在猩红的大地上。
地面开始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唐柔几乎无法稳住身形,如同站在甲板上一样,摇摆晃动到无法碰到自己的手臂。
这一下也像某种讯号,狰狞凶险的触手张着巨大的口器,猛地朝她贯穿过来。
唐柔闭上眼睛。
痛感却迟迟没有降临。
她睁开眼。
一条苍白纤细的手横伸在面前,修长的五指握住了凶险狰狞的庞大触手。
看起来大小极其悬殊的体型差距,任谁看来都是必死的局面,却在一瞬间扭曲了景象。
猩红的触手从被莹润肌肤接触的地方开始迅速腐烂溃散,如同被点燃的沥青。
毒液迅速蔓延上去,触手扭曲蜷缩,痛苦地缩回雾气中。
是,小月。
唐柔仰头,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了无数条丝线。
如同一层层看不见的钢丝,无形间勒住了巨大的未知生物。云层中传来令人头皮轰鸣,让所有听到的人都痛苦地捂住耳朵,趴伏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柔眼花了一秒,感觉周围的建筑像是要融化了一般扭曲变形。
可眨眼间,建筑恢复了原样。
只剩那些浓郁的雾气还在。
伤重的胳膊在慢慢愈合,唐柔拖着疼痛的身体推开了酒吧的门,里面的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想到她能够活着回来。
在她身后,更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景象。
无数条从天而降的巨大猩红触手间,纤细的少年站在赤红的肉块上,整个人白得发光,像随时都会消融的霜雪,隔着浓郁的雾气,看不真切。
那些在他们看来无比恐怖的猩红色触手正在慢慢腐烂。
甚至,连那些甚至连包裹住一切的赤红色大地都在裂开。
这是远超人类想象的力量,少年背后的衣衫破碎两张半透明,如蝉翼般的翅膀状物质徐徐展开。
在血腥扭曲的天地间,是唯一一抹圣洁的颜色。
少年的连帽衫被毒液腐蚀了,露出一头如月光般皎洁的银白色发丝。
即便背对着众人,仍能窥探到他雪白的肌肤,修长的肢体,以及举手投足间透出的缓慢优雅的神性。
神降临了。
在漫天都是血色的背景下,显得那么像空灵,像极了传说中的,神灵的使者。
圣经中描绘的天使经由后人传述改编,已经不再是原本记载中让人无法理解的形态,变得温润善良,具有人的形象,天使安琪儿便是具有翅膀,浑身散发出神圣光圈的苍白模样。
所以,这一定是来救他们的神吧?
唐柔对于他们盲目安插信仰的状态感到麻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在地下交易市场的入口处,那些人看到纳西索斯在天空中睁开的银白色双眼时,也以为那就是神,纷纷跪地朝拜。
愚昧和无知造就了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也造就了盲目崇拜和恐惧。
而种族基因中带有的天生慕强心理让他们会崇拜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生物。
唐柔抓起门边情绪激动的阿瑟兰,环顾四周,对她温声说。
“走。”
人群在这个时候才倏然回过神,一个个冲到玻璃窗旁,对着唐柔的大喊,“带我们一起走!”
任谁都看出来了,那个空灵的少年不是他们心中神的使者,是来拯救这个女人的。
他替那个女人挡下了来自猩红触手的致命一击,可唐柔却微笑着关上了门。
人们快速挤向门口,想跟上它,却被从天而降的断裂的触手挡住了去路。
苍白的少年回过头。
空洞的靛蓝色双眸中一片死寂。
唐柔拉着阿瑟兰奔跑在空旷又古怪的城市,每一步都发出黏稠的回响。
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整条街道没有丝毫人气,每家每户紧闭门窗,城市像死去一样寂静无声。
脚下的地面仍然是猩红的,像肉块一样,会蠕动,每一脚踩在上面,都会牵连出黏腻细长的红色血丝。
阿瑟兰看着被血色覆盖的世界,傻眼了,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恶心至极又无法理解,处于精神错乱又不得不接受一切的崩溃边缘。
她脸色铁青地问,“我们去哪里?”
唐柔嗅着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味道,捂住胸口,喘息着说,“去那些白色的教堂。”
“为什么去那儿?”
“我闻到了……我感觉到喻清就在那里。”
阿瑟兰怔了怔,想问唐柔到底闻到了什么,可在这个时候又不方便开口。
直到在转角处看到了会动的树,再也忍不住,抽搐着嘴角问,“是我看错了吗?”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变异了?
视线所及之处,到处堆叠着猩红狰狞的肉块,墙壁上、大地上,树枝叶被挤压变形,生长出张牙舞爪的像蚯蚓一样缓慢蠕动的枝条。
阿瑟兰整个人都傻眼,不停地搓揉眼睛又睁开,眼前的世界还是这样。
唐柔握住她的手,看到了更加清晰的世界。
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变成了有生命的样子。
大地舒张起伏,仿佛正在缓慢呼吸的胸膛。
墙壁街道乃至天空都被一个个红蓝相间的肉块覆盖,像掉进了巨大生物的胃。
唐柔分神回答她,“不清楚。不久前我和海兔子一起时也见过这个,在一座商场门口,但海兔子让我脱离了这种幻觉。”
“幻觉?”原来这是幻觉吗?
阿瑟兰忍不住问,“在哪?”
唐柔说,“罗刹海市。”
“罗刹海……市?”
“就是City of god分成的上的下前的世界。”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幢幢高耸的塔形,纯白色塔型建筑撕裂了薄雾,像一座又一座矗立在断崖上的冰冷墓碑。
阿瑟兰尾随跟随着唐柔的脚步,脑海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罗刹海市听起来很耳熟……怎么感觉某一本古籍志怪里,虚无缥缈的城市名字一样?”
唐柔回过头,不解地问,“什么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