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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对镜自揽
    唐柔有些怠倦。

    肩膀上披着恒纶的外套,鼻息间是令她安心的气息。

    本来是想睡的,但敏感的听力让她察觉到了一道略显踟蹰的脚步声。

    有人敲了敲门,在她出声前进入办公室。

    没有看到躺在白色制服下休息的是唐柔,张嘴就是一阵慌张而情真意切的表白。

    “恒、恒教授,我想了很久,希望能够确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能感受到恒教授对我的特别,我也、我也很喜欢恒教授,所以,我们公开吧!”

    说完之后觉得难堪,来人无助脸,小声地呜咽,“好紧张,恒教授可以不用着急给我答案,我明白恒教授的心意,我都懂的。”

    唐柔感觉被人强迫灌下了一杯辛辣的烈酒,刺痛的感觉顺着喉腔蔓延进四肢百骸,这杯酒香也灌进耳朵里,让她耳朵生疼。

    脚步声靠近了。

    表白的女性走到了她身后,突然说,“你是谁?你不是恒教授!”

    太刺耳了。

    无论是敏感的感官还是那些话的内容。

    唐柔坐起来,平静的看向眼前熟悉的女性实验员。

    即便脑海中有两段记忆,但这两段记忆中,这个面孔一直都在。

    恍惚间,唐柔有一种对镜自揽的错觉,真的很像。

    她忍不住再感叹一遍,无论眉眼,五官,黑色的长发,甚至耳朵上的小小三角形齿痕,都很像。

    那个齿痕,是人鱼在自己耳垂上留下的,亲吻中咬伤了她。

    现在呢?

    他是不是也亲密地吻咬了这个实验员的耳朵?

    唐柔感觉自己的肺腑变得很空,空得她隐隐反胃。

    “你怎么不说话?你身上为什么会披着恒教授的外套?”

    女性满眼警惕地看着她,好像她霸占了她的所有物。

    语气充满占有欲,理所当然的质问。

    唐柔立即取下了身上的外套。

    她听到了刚刚女生的表白,也知道对方是恒纶实验组里唯一的女生,大家都很照顾她,恒纶本人,似乎也对她很特别。

    “你们公开什么?”唐柔平静地问。

    “公开我们的关系啊!”

    实验员飞快拿走她放在沙发上的白色外套,里里外外翻看。

    面上露出自己所有物被人玷污了的不满,好像这件外套是她的。

    良久后,表情怪异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这里是恒教授的办公室,还有这件外套,恒教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你擅自碰他的外套,被发现了是会被惩罚的。”

    “是他给我的。”

    心越来越空,唐柔捂住嘴。

    实验员神色更加古怪。

    抓着外套的手指一寸寸收紧,随后换上了一种与她怪异神情截然不符的轻松语调,“那大概是因为天太冷了,恒教授很容易心软。”

    唐柔不想回答这些话。

    她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地平线透出最后一丝天光,预示着夜幕即将降临。

    女生死死盯着手里的外套。

    忽然露出了羞怯的笑,“恒教授对你挺温柔的,大概因为你和我长得像吧。”

    她自顾自地说,“恒教授在基地里只和我关系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上泛起潮红,害羞一样说,“恒教授真是……爱屋及乌。”

    温度在降低。

    实验员就这样到来,说了一堆暧昧的话,然后拿着恒纶的白色外套匆匆离去。

    唐柔坐在安静的休息室里,觉得浑身都在难受。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或者去看一眼恒纶。

    她想知道自己怎么了,又或者想听一下他的解释。

    实验大楼像个彻夜不休的庞大机器,即便已经入了夜也不会停止运转。

    唐柔等在恒纶实验室的门口,抬手想按访问键,可是一想到这样会打扰他,就松开了手。

    晚风很冷,她蹲在廊檐下,抱住自己的膝盖。

    敏感的肌肤一点点回归正常人类的体温,因此感到更冷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人鱼要用人类的身份潜入生物实验基地这样举足轻重的科研场所,以一个教授的身份渗透进人类社会。

    他想做什么?

    唐柔猜测,恐怕是对人类不利的事,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人类与异种生物的角逐和博弈当中,双方好像都有错,人类在残害自己的同胞,拿各种生物甚至活人的身体做实验。

    异种生物凭空出现在世界上,被打捞,被解剖,被附加以各种各样惨重的伤害。

    到底谁才是错的?

    作为一个人类,她有时会感到愤怒,痛恨那些上位者犯下的错误,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这个世界不要被毁灭。

    因为无论怎么说,她都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她是人类。

    实验大楼时不时会路过几个身穿白色实验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看到唐柔,露出诧异的神色,甚至有年轻的男性红着脸递给她一杯热咖啡,问她要不要去旁边休息。

    唐柔摇头,一一拒绝。

    抱着双腿蜷缩在实验室门口的模样,像只雨天居无定所的流浪猫,可怜到让人忍不住侧目,想要给予她一些温暖。

    实验室里的灯亮了一夜,唐柔就在实验室门口等了一夜。

    在天际边缘透出一丝深蓝色时,实验室的大门终于开了。

    温暖的气流从门缝中吹拂出来,里面开了恒温系统,温暖得像在春天。

    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血液不通导致有些腿麻,唐柔甚至有一瞬间因供血不足而眼前发黑。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慢条斯理。

    这是恒纶惯有的步调。

    唐柔露出疲倦的笑容,抬起手,在打招呼之前僵住。

    高挑的人影靠在门口,清冷的眉眼藏在阴影处。

    “你怎么在这里?”

    他挡在实验室门口,不打算让浑身冰凉的唐柔进去。

    他身后,是面含春色的女性实验员。

    她正在扣扣子。

    面色潮红,睫毛湿润,像刚经历过什么,殷红的嘴唇微微张着,用嘴巴小口小口地喘气。

    制服勾勒着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看上去有什么贴身衣物没有穿。

    视线向下,女性实验员的一只袜子不见了,纤细的小腿隐隐有些颤抖,站不住似的靠在桌子旁。

    外套里面的连衣裙是穿反了的。

    可不久前在休息室里,唐柔见到她时,这条连衣裙是正着穿的。

    所以只能证明一件事,她刚刚脱掉过衣服,又重新穿上。

    实验员也看到了门口的唐柔,脸红得更加厉害,像是不好意思一样藏在门后,细软的声音如同猫叫。

    “恒教授,快关门呀,怎么还有别人在……好丢脸。”语气中透出明显的撒娇和亲近意味,像是对恋人的抱怨。

    唐柔不敢看恒纶的脸。

    因此视线迟钝地停留在女性实验员身上,把她那副恍若刚被人蹂躏过的可怜模样尽数收入眼底。

    因为她和唐柔的模样太像,像到让唐柔感到害怕。

    笑容就这样僵死在脸上。

    她的记忆出了问题,有两段,其中的一段记忆中,自己曾不停地过来找恒纶,邀请他一起吃饭,又经常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等他,像一个守株待兔的可怜人,经常在实验大楼的休息区,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好像也没有值得埋怨的地方,因为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恒纶从来没有让她等过,还很明确地告诉过她,他不会喜欢她。

    他不会喜欢她,让她不要过来打扰他。

    怎么就记不住呢?

    唐柔身上的寒气被室内的暖风中和,肩膀上结了一层露珠。

    “进去。”俊美的男性皱眉,对里面的发出羞涩呜咽的实验员说。

    然后转过头,对唐柔说,“去办公室里等我。”

    唐柔看着他。

    如果之前看向纳西索斯时,唐柔眼里亮起过光。

    那么现在,那抹光熄灭了。

    “恒教授,你答应过我,给我一点时间的。”

    她声音低缓,像感冒了。

    恒纶抬手,看了时间,揉了揉眉心,“抱歉,我的实验比想象中复杂。”

    顿了顿,补充,“我给你的外套呢?穿上。”

    可她像没听到,梦呓一样问,“你们真的在做实验吗?她帮助到了你吗?”

    “什么?”

    恒纶回望着她。

    慢慢地,眉毛皱了起来。

    他觉得奇怪,眼前的人类女性眼中那些茫然和依赖都消失,曾经抓着他的衣袖,对他的笑,和那些本能的亲昵也都荡然无存。

    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古怪。

    这双眼睛看他时,像在看陌生人。

    唐柔那双黑柔润的眼眸中看向他,一直都夹杂着她自己都不自知的情愫,可现在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好像恒纶和这幢实验大楼里的所有人都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跟她生命没有过多交集的人。

    “外套放在你的桌子上。”

    她回答的似是而非,缓和了语气,想要说什么,背后却又响起了那道脆弱可怜的声音,“恒教授,我扣不上,你帮帮我。”

    女性实验员并没有依言进入实验室,而是抬起手,摸连衣裙背后的扣子。

    语气听起来很着急,像是快要急哭了一样,小声对门框处的高挑男人说,“快帮帮我,好冷……”

    唐柔听不下去了。

    口腔泛起苦涩,像吃了什么变质的东西,心脏也像被勾花了的毛衣一样勾扯出不好看的丝线。

    “你说得对。”

    她抬起眼,平静的说,“我知道了。”

    恒纶下意识在她转身的时候伸出手,抓住她的袖子。

    “你知道什么了?”

    做出这个动作后,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这种行为很不像他,不久前他还迫切的想要离这个危险的人类远一点,她身上有种古怪的力量,好像可以左右和操控他,让他的视线下意识跟随,让之前来到人类世界的那一部分他变得陌生而失控。

    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切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应该是冷漠的,不夹杂任何没用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的感情的。

    他不需要那些累赘的东西,更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出现,牵绊他的脚步。

    可随着手指的落空,好像身体也有一部分落空了。

    他没有用力,人类女性一脸漠然的抬起胳膊,轻易挣脱了他。

    那一小片布料从指缝中溜走。

    可他还是下意识补了一句,“在办公室等我。”

    好像这样说了,她就一定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