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父女私下一交流,觉得大大咧咧地让潘家庶女作饵,帮他们去抓人,潘家能同意的可能极低。
将心比心,如果这糟心事发生在自家,受到影响的有可能是自家嫡亲闺女,姜文远会愿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跟在潘言身侧,不动声色地看着。
潘家人趁着潘菆欣欢天喜地拿着刚买的发簪出来时,一左一右上来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仆妇,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直接塞进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上。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潘菆欣完全没有能力发出任何声响,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车子径直开回潘府,姜文远见到了等在门口一脸铁青的潘同知。
潘同知没想到姜文远会同来,潘家教训个不守规矩的小小庶女,怎么会惊动通判大人?
但这次能顺利抓回逆女,不至于让整个潘家丢脸,得感谢姜家的口信捎来得及时,他得知人家的恩。
挤出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脸,潘同知道:“不知明章兄前来,有失远迎,实是失礼。可今日家中忙乱,恐不能好生招待了。”明章是姜文远的字。
这话说得挺明白的,咱们有啥事改日再说,我这还得忙着打孩子呢。
姜文远却一脸凝重:“乐安兄,不是我非得上门做这个恶客,实是令爱身上的事,可能不止是与人有私情这么简单,说不得,与我最近追查的命案有关。”
“事急从权,乐安兄,我需得审问令爱一二了。”姜文远能忍到现在,是看在潘同知的面子上,但是事关人命,他给了潘同知面子,对方也得照顾他一二。
官场上不就是如此,你帮帮我,我照顾照顾你,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潘乐安与姜文远同在一个府衙办公,如何不知最近安庆府里不太平,有个精神病一样的书生,专喜杀年轻小娘子,还是直接将人沉塘的死法。
姜文远亲自前来,连衙门里的捕快都不用,也是很照顾潘家颜面了。
潘同知知道,这是姜通判最后的让步,他不可以拒绝。因此很爽快地引着人进了府。
王氏同样脸色难看,卢嬷嬷暂时还不知情,如果她善后的好,应该这一关能平安度过,不然她真是活吃了这对贱人的心都有。
潘菆欣的小娘是窑子里赎回来的,没名没姓,就用了往日的花名当称呼,潘府上下都叫她绿萼小娘,此时她蜷在地上,衣衫凌乱,整个人却气定神闲。
她十月怀胎,挣命生下的女儿,潘家的六姑娘,高贵的官宦之后,凭什么就要任主母随意作践,指个不好的婚事,跌进泥里,仰仗嫡兄嫡妹的鼻息过活。
难道她们做小的,庶出的,就活该生生世世受嫡支欺压,翻不了身吗?英雄还不问出处呢,她也不甘心!
从青楼里出来,被抬回家做小,是她仅能做到的改变,她成功了,她的女儿是正经人家的正经姑娘。
接下来的事,就看她姑娘自己了。
赌对了,她们娘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到时候不用怕这个面甜心苦的老虔婆!
所以她慌什么,她的女儿与人私奔?笑话!谁会知道,谁能知道?王氏只会比她捂得更紧,巴不得没人知道。
等她那未来女婿金榜题名,其他人来巴结她们都来不及,如何还敢欺负她们!
潘家这一代可没个能顶事的公子!别人不说,三个嫡子啊,老大快三十了还是举人,几次名落孙山,老二胸无点墨,是个见了书本就头疼的,老三就更不用提了。
说不得几十年后,谁看谁的脸色!
绿萼小娘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脸上带着的洋洋得意之色,在看到被押进来的潘菆欣时,瞬间褪了个干净!
她从未想过,这个私奔计划还未成行就胎死腹中之后,她该何去何从!
完了,全完了!绿萼小娘气昏了头,她的理想她的抱负,全毁了,都怪这个女儿蠢笨,这么久了居然没能跑出去,让潘家的人抓了回来!
“你个蠢货!你还活着回来干什么?怎么不一头碰死了干净!”她破口大骂。
“堵上她的嘴。”王氏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自有人执行。
叫骂声戛然而止,潘菆欣也被掼到地上,皮肉与青石板接触,让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嫡母高坐主位,小娘形容狼狈,父亲面无表情地步入室内,嫡妹嫡兄都对她怒目而视。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留在家中的女使春华正跪在一边,整间屋里的所有仆妇都是嫡母身边忠心得用的,一个外人也没有。
王氏办事,潘同知自是放心,进门随便看了几眼,知道都是信得过的,直接坐到主位上,请姜家父女也落坐,准备审一审这不省心的庶女。
“父亲。”六姑娘低低叫了一声,她微微侧身,45度低头,挤出两滴眼泪,想让潘同知看清她身上刚刚的擦伤,丝丝血迹渗出,更让她显得楚楚可怜。
潘同知却觉得有些倒胃口。
小妾这番模样是情趣,他乐得受她们奉承,可亲生女儿这番模样,却是自甘下贱,没有官宦女儿的清贵之气。
好的不学学坏的,她以为她是楼里的小姐不成!
潘同知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能被美色所诱,不管这些女人的出身,让她们把好好的孩子都养歪了呢?
王氏自己膝下四个孩子,很好地将教养庶子庶女的工作推诿出去,现在心里大石落地,也有坐在一旁看戏的心思。
就看你们一个个如何作死,可惜了,这俩人最后只能内部处理,寻个别的名头,不能让所有庶出都长长见识。
“菆儿,为父平时如何教导于你?身为女子,可以没有才学,却不能没有品德。你竟然敢私通外男,甚至恬不知耻想与人私奔,菆儿,你太令为父失望了!”
“父亲,我”没有两个字,在潘同知锐利的目光中,说不出口。
春华跪在这里,肯定什么都说了,她还有什么好辩驳的,做了就是做了,她敢做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