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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答谢家宴
    二狗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混混小头目的谱还没摆出来,便踢到了铁板,锒铛入狱。

    待得知先前殴打的,是通判府二公子,且伤得颇重,二狗整个人都傻了。

    谁家公子这么二啊?也不自报家门,还如此意气用事。

    不是说高门贵公子的贵眼看不到人间疾苦,怎么这位反其道而行之呢?要是早知道,给他一百个狗胆,他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看了儿子的惨样,姜文远怎么可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只要想想,要不是赵东篱恰好出现在附近,又带了位有武艺傍身的仆从,儿子凶多吉少,他胸中那团火就越烧越旺。

    大刑伺候之下,这些小混混连两岁尿炕、七岁偷看隔壁婶娘洗澡的坏事都交代出来,最终以伤人罪被扔进牢里,没个三年五载别想出来。

    人渣入狱,深受迫害的百姓拍手称快,其他蠢蠢欲动之人则收了狗胆,夹起尾巴做人。姜文远无心插柳,安庆府表面上再次风平浪静,至于内里有没有波涛暗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半个月后,姜承辅头皮上狰狞的伤口终于愈合,拿头发盖一盖,又能充作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在清醒过来几日后回府,已经困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旬有余,浑身都快长蘑菇,整日想寻他那帮狐朋狗友吃酒饮茶。

    无奈父亲母亲都盯得紧。因他之前有伤在身,家里人不忍苛责,只变相禁了他的足,不允其出府。

    原本身边的小厮,陈皮回家养伤还未归,当归被罚去扫马厩,现在伺候他的仆从都是专门从外院挑出来,绝对忠心于姜文远,自家二哥一个也使唤不动。

    爹爹更是下了死命令,如果此次不能通过秀才的最后一关院试,便将他在家里关到死,也好过出门惹是生非,被人打死在街上。

    因此姜承辅陷入一片水深火热,没办法只能拿起书本,一心向学,争取早日刑满释放。

    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姜文远要在家中宴请赵东篱。

    本来以赵东篱的身份,姜文远根本不敢托大请其来家中赴宴,原是定了本地最大的酒楼玉馔斋,准备了一等席面,才去下帖子相邀。

    这是答谢宴,感谢越东篱仗义出手,救了姜承辅一条狗命。

    也不知道赵东篱怎么想的,不愿意去酒楼吃,回个帖说想吃点家常菜,想请他吃饭就家里随便做做,出去吃免了。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通家之好,子侄后辈不需拘礼,邀家里吃显得亲近,我们姜家跟你很熟吗?

    可人家是救命恩人,怎么说怎么是。姜文远只得退了玉馔斋的席面,跟宁氏商量订菜单。

    菜单以什么标准来订是个问题。

    订得太高,赵东篱万一觉得,欧哟,小小通判,六品官职,吃一项上如此奢靡。不妥不妥。

    订得低了,那是招待人吗?那是磕碜人,赵东篱会不会觉得姜家过于敷衍,对他不尊敬。

    轻不得重不得,可不叫人头秃!

    宁氏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好,一遍又一遍改菜单,宗旨是菜品得好吃,食材得寻常。张妈妈迎来了她在姜家十几年职业生涯中最大危机。

    姜久盈对此表示不理解。玉馔斋是吴家的产业,确切的说,是吴家大娘子的陪嫁。

    人家娘家陪送的全班人马在安庆开起来的,味道没得挑,酒楼的装修地段,跑堂的服务素质,都称得上一流。

    国公府公子的眼界果然是高啊,连安庆最好的酒楼都瞧不上,也不知道京城里的人,下的馆子里都供应什么琼浆玉液。

    其实这可真是姜久盈冤枉赵东篱了。

    自出城寻到一处好水,赵东篱喝茶的问题解决,吃饭便成了他不能忍的生活不便。

    好厨子不易寻,有些手艺的哪个能闲着等他来短雇。因此非墨临时找的厨娘就有些一言难尽,真家常,家常到让赵东篱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菜式一成不变地蒸或煮,偶尔铁锅炒出来的东西要么微糊,要么微生,除了时下百姓家吃的菜,略有些生的食材一律不会做。

    吃没几顿,赵东篱就吃不下了,他开始转战安庆府各大饭馆酒肆茶楼,大大小小,主街边的酒楼与小巷里的摊铺,每天开发不同特色。

    探店的乐趣是有,也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但到底不似家中饭菜合口味,久了也腻烦。

    姜文远送来邀约时,正巧是他想念家中吃食的时候,头脑发热之下,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提出想吃吃姜府的家常菜。

    小公子我行我素惯了的,根本没想到这举动有些让人难办。

    无论如何艰难,家宴版答谢宴还是备好了。

    这一日傍晚,姜家的小花园灯火通明,挂起来的灯笼比年节时还多,曲径通幽的水榭旁特意安放了桌椅,因赵东篱孤身一人,没有女眷相伴,宁氏与姜久盈的席面便设在了凉亭之中。

    一家四口还得分两桌吃饭,姜久盈有些不习惯,但也知有外客在,规矩还是得守。

    张妈妈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整治了一桌合格的宴席,说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事。

    很多官宦之家的厨子手艺平平,真有大场面还得从外头酒楼点菜送来,除非像姜家这样重视口腹之欲,愿意花心血花银钱培养。

    张妈妈觉得自己一辈子跟着这样的主子,个人抱负得以施展,实乃平生幸事。

    赵东篱其实不耐在大热天气出门,穿得如此繁琐,去吃些油腻腻的菜,一路坐轿过来,已经有几分厌食情绪了。

    他想着,略坐坐,动动筷,进几杯薄酒,把场面撑住,再寻个不胜酒力的名头,早早脱身,全了姜文远一片心意便足够了。

    他真没想到,姜家待客还真是会投其所好!

    无论是水榭边傍晚带着凉意的风,还是满桌色香味俱全、冷食颜色清雅、精致可爱、热汤不带油花,清清爽爽,都显出了主人的用心。

    再一尝味道,嗯,确实难得的佳品,不带一丝外面酒楼里重调味的刻意,他的眼睛都不禁眯起来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