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儿!”华青空落在落月湾的祭河台上。祭河台之上箱子还在,地上也落满了灰烬,使得铺了雪的台上脏污不堪。
柳寒兮站在祭河台最前,一身黑衣黑发的她,若不是下雪,便隐在黑暗中了。
兰烬带着人守在不远处,并没有来打扰,看到华青空来,更是退远了些。
华青空一挥袖,放出些幽蓝的魂火,照亮了两人。
“兮儿……”华青空又唤,柳寒兮仍未回应,只在风雪中,眯眼看着落月湾。
华青空走近一步,柳寒兮便向前一步,再走,柳寒兮的脚尖都伸出台外去了。他只能停了脚步,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
“好看吗?”柳寒兮未回头,只问道。
“好看。”华青空答。
“我本应该在今晚,站在那里与你们一起看,一起笑,而我现在却站在这里。”柳寒兮终于回转了身,望向华青空。她眼中没有凄色,竟是平静。
“对不起,我们……”
“对,你们,我总成不了你口中的‘我们’。也许,我本来就不应该站在你的身边。”柳寒兮嫣然一笑。
“你说什么,你是我妻,是我的王妃,当然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华青空想要上前拉她,但柳寒兮仍在退,只有半个脚掌在祭河台上了。
“我在这里以血肉引化蛇,我心甘情愿替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人,而我,就不配有需要守护的人吗?我不求你帮我,我自己可以!但你却要来拦!你知道楼凤至在我心里是和冉星途一样的存在吗?若他死了会要我半条命你知道吗?”柳寒兮恨恨地说。
“我自然知道,事发突然,我并不知道他被抓走了,还是你去救人我这才知道……我捆你……我并不想伤你……我怎可能会伤你……”华青空拼命解释。
“若人真是我所杀,若我真是想搅乱天都,伸手到你的王朝,你当如何?”柳寒兮摇摇头。
华青空无言以对,是啊!他当如何?杀了她吗?
“你会替天行道,杀了我这个祸乱朝纲的妖女。天道、正义、社稷……比我重要得多,我知道。”柳寒兮苦笑道。
“兮儿,你不会……”华青空本就话少,一着急起来,更是不知道如何说起。
“我为了你的平安,宁愿选择与阎霄同归于尽,但这举动被你认为是巫女的心冷,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你甚至连阎霄都不如,至少他为了戚啸月可以付出一切,连神都可以斩杀。”柳寒兮想起那日他说的话,令她冷到了骨子里。
“我没有这么想……我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为我……我也可以为你……”华青空仍想上前,只觉她的脚下起了风,她已经退出了祭河台,人浮到了空中。
“兮儿,你不要恼,不要恼,跟我回去,我们再好好说,这里冷。”华青空要伸手去抓。
“我,终是错付了。”柳寒兮轻轻吐出了这句话,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华青空听到了,他的心被谁狠狠攥在手中,握得他无法呼吸。
“楚擎风,从现在起,我不再是瑨王妃了。”
“不要!”华青空喊道。
祭河台上风四起,将风雪刮得四处乱舞,将华青空吹得退了好几步,也吹得远处的兰烬与奔雷御卫睁不开,站不稳脚。
柳寒兮飞到河的中央,她的紫色双眸动人心魄,赤翎神凰出现在她身后,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它尾翎的赤焰点亮了这一片水域与祭河台。
她落到赤翎神凰的背上,脸上的泪痕已经被烈风吹干。
“神凰,走,回家。”柳寒兮在心里念道。
神凰展开双翅,再长啸一声,带着她飞到空中,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雪夜。
华青空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神凰带着柳寒兮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落到了华青空的脚边,他低头一看,是那枚他送的柳寒兮的魂戒。昨天,她体内的天师符挡了他的天师剑已经碎了,如今,她又退回了魂戒,此后,只要她愿,华青空将再也寻不到她。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左手中柳寒兮送的魂戒还在,正想松一口气,就见戒化为尘消失不见了。
一方锦帕在风雪中飘摇,最后落在了华青空的手中。
到了手中,他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锦帕,而是柳寒兮亲手织的“玉芙锦”,她曾说自己不敢织,却还是偷偷织了一幅,只记得织的时候一时泪水连连,一时吃吃笑。华青空认得,他听冉星途说过,之前水流沙为他与楚司澜织过。
在“玉芙锦”上,是柳寒兮漂亮的簪花小楷,首行是三个字“和离书”。中间,华青空已不想再看,只见到落款柳寒兮三字上,那个深红的血指印。
他将两样东西握在手中,柳寒兮解开了两人所有的羁绊。
他站在落月湾整整一夜,多希望一抬头,会是穷奇带着她重重地落到地上,无论踩坏多少地砖他都愿意。
直到天微亮,雪也停了,整整陪了一夜的兰烬才来劝。
“昨夜,王妃和我说,人啊,就是不能爱人,陷进去了就出不来,心冷的那个便赢了。我看你们相互爱着,便是两败俱伤吧。”兰烬轻声道。
昨夜他已让人去报信,说了现场的情况。
全天都的百姓都看到神凰腾空,还为以是什么好兆头。楚天渝不知,但看向惠妃时已知不好。
“风儿做了什么,竟让兮儿离他而去,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让他来,我要打断他的腿!”惠妃冷着脸道。从年轻得了这个儿子后,别说打了,连手指头都未动一下。
楚天渝于是将这几天的事和她讲了讲,既然没有涉及朝纲之事,也就没有什么不可以讲的了。
惠妃听得火冒三丈:“真没想到,您会这么看这孩子。她平日是野,但是对风儿,对百姓,可有过一丝外心?!”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还没有查清吗?”楚天渝已经多年不见惠妃生气,上一次生气也是因为玲修仪伤了柳寒兮。
“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您不用来臣妾宫里瞧,要是过了病气给您,臣妾就罪该万死了。如果兮儿不回来,臣妾的病怕是好不了了。风儿也不用来,臣妾没了儿媳,儿子也就不要了,请让臣妾一人老死宫中。”惠妃朝楚天渝行了大礼,快步回宫。
“什么啊!放肆!关我……关我什么事!怎么儿媳没有了,儿子、夫君全都不要啦?!”楚天渝哪里见过一个口口声声叫自己臣妾的女子,对着皇帝说这样的话,他还在回味,半天没回过神,终于想明白了,对着秦公公道。
秦公公哪里敢接话,心里只道,这些日子怕是要吃些苦头,得小心伺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