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射,不可以啊!”
谁也不会想到,徐荣下达放箭的命令会那么果断。
顿时,上空仿佛瞬间被乌云笼罩,下一刻,箭矢入肉的声音伴随着城关之下手无寸铁的汉人百姓的哀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呼衍骨都侯挥刀砍翻几支射向他的箭矢,面色难看地看着韩氏骨都侯问到:“现在怎么办?”
韩氏骨都侯望着不断被箭矢射杀,但又因为身后有匈奴大军而不能退的那些汉民。
说心疼是没有的,只不过再这样下去,也只是白白浪费这些汉人的性命罢了!
“先撤!”
鸣金声响起,城关下的大军如退潮般撤去,一路退到了原本的阴馆,如今的废墟之上,才是依托?水扎下营寨。
呼衍骨都侯喝着闷酒道:“没想到这徐荣这么油盐不进!”
韩氏骨都侯正在看伤亡战报,闻言,微微一笑。
“这样也好!”
“本来也没想着能这么轻松地攻入雁门关,只不过没想到这徐荣和那赵云完全不一样,那看来,我打算用这些汉狗诈开城门的计策行不通了!”
“那还好个屁!”呼衍骨都侯翻了个白眼道。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汉狗有一个成语,叫做……杀人诛心!”
“虾仁猪心?这是什么菜?好吃吗?”呼衍骨都侯一愣。
韩氏骨都侯被气的直翻白眼。
“是杀人诛心!”
呼衍骨都侯沉思了一会,在韩氏骨都侯期待的目光中,淡淡道:“哦~然后呢?”
匹夫不足与谋!
韩氏骨都侯心中暗恨,在他看来,呼衍骨都侯就是个蠢货,这样的人,是怎么坐上匈奴一部首领之位的!
幸好,他自诩读过汉人的一些典籍,脑海中还有几分谋略。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说人话!”韩氏骨都侯话还没说完,就被呼衍骨都侯一脸不耐烦地打断。
韩氏骨都侯一脸无奈:“徐荣这么做,虽然能大大地保证雁门关的安全,但同样的,用汉人的箭矢,射杀同胞,他这么做,必然会引起下面人的不满,久而久之,必失民心!”
呼衍骨都侯挠了挠头:“然后呢?”
“然后,我们只要再添上一把火,用剩下的汉狗,猛攻雁门关,给到对方压力,激化双方的矛盾,引起城关守军的哗变,再利诱对方反抗徐荣的压迫,以此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很好,就按你的方法去办!”呼衍骨都侯大喜。
虽然,他根本听不懂韩氏骨都侯在说什么。
对于韩氏骨都侯的这点算计,雁门关上的徐庶,自然是一眼洞穿。
“原本是两族之间的战争,原本更是匈奴人的不义之举,但匈奴人这样的做法,将军不顾掌握在对方手上的同族生死,必将引起下面军士的不满!”
徐荣擦拭着自己的安汉剑,闻言,微微一笑。
“想用这些汉人迫使我打开城门,这些匈奴狼崽子恐怕是想多了!”
“我徐荣历经大小数十战,从不会因为道义而有所退却!”
“在我的人生信条中,只有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至于其他,于我而言,都只是无意义的累赘罢了!”
徐荣很喜欢厚颜无耻的秦耀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在没有跟匈奴打仗之前,他徐荣率领的部队,不知道跟多少汉人军队打过仗,死在他手上的不计其数。
那又如何?
战争何来正义与邪恶,只有胜者为王!
徐庶闻言也是一笑:“将军心志坚定,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容!”
“那当然,我可不像子龙一样犯傻,与其为了自身道义而罔顾自身性命,导致一系列不可弥补的恶果,还不如背负骂名,只要我自己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行了!”
“汉明赠我安汉剑,为的就是让我守护这大汉,安汉剑之下,凡敢犯境者,皆杀之,管他汉人还是匈奴人,在我眼里,只有敌人!”
徐荣杀气腾腾道。
徐庶点了点头:“但将军要小心一点,雁门关除一千背嵬军之外,剩下的五六千守城士卒,都是未经战争的新兵,这些新兵,没有见过血,也不知道何为战争的残酷!”
“今日在对方的言语之下,这些士卒就已经有所动摇,倘若让他们再杀戮同族,恐心生惧怕,不能为我等所用也!”
“元直先生勿忧,此事,我已有安排!”
“哦?将军打算怎么做?”
“先生随我去巡视一遍城墙便知!”
很快,徐荣带着徐庶开始巡视起了城防。
没等徐荣解释,徐庶已经看到了十步一人,黑面黑甲,这正是刘备麾下,最精锐的背嵬军。
“我将整个城关上的部队打散,以每个背嵬军将士统率五六个士卒为一小队,背嵬军将士负责调度,而不负责城防!”
“将军这是用背嵬军来监督这些心生畏惧的士卒!”
徐荣点了点头:“事关城防大事,我给每一个背嵬军下达的命令,是管制好分配到每个人手下的士卒!”
“凡一人畏战者,小队连坐!”
徐庶一笑:“以背嵬军将士的勇武,被他们管制的士卒,必然不敢妄动!”
“还有!”
“还有?”
徐荣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将城关上所有士兵的家人从后方的广武城接到了雁门关内!”
徐庶瞪大了眼睛:“将军这是打算?”
“哼!大战将起,凡乱我军心者,绝不姑息!”
“我就是要告诉这些新兵蛋子,他们畏战可以,但倘若因为他们一时的错误思想,导致城关失守,那下一刻,补上他们空缺的,就是他们保护的家人!”
徐庶骇然:“将军这么做,会招来千古骂名的!”
徐荣嘴角一扯:“慈不掌兵,我说过,我做的所有目的,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完成守城重任,至于其他的,就等战争结束后再行论断吧!”
“我没有义务,也没有时间去给这些新兵灌输什么守卫家园的思想,我要让他们切身地体会到,他们手中的兵器,保护的是在雁门关内,他们的家人!”
“他们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家人残酷!”
“不拼死守护城关,那后随他们死的,就是他们的家人,等到雁门关破,那我这个主将,也会跟随他们的脚步战死!”
“我要告诉他们,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任何的撤退可言!”
“他们能做的,就是拿起手中的武器,扫清一切来犯之敌!”
徐庶深吸一口气,朝着徐荣一揖到底:“将军为主公大事,不惜自毁名誉,在下佩服!”
徐荣一笑,扶住了作揖的徐庶:“放心吧,元直先生,主公何等英明,又怎么会因此记恨于我,做臣子的,自然是要替主公分忧,匈奴狼族想借那些汉民污主公之名,就由我徐荣一力担之!”
如果……
徐荣知道现在他口中的刘备正在干嘛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口吐鲜血。
“东风!”
“杠!”
“杠上开花,大四喜,哈哈哈,文儒,你又输了,给钱给钱!”刘备摊出手大笑道。
李儒噘着嘴,满脸的不忿。
“主公,你都连庄十把了,还让不让人玩了!”
“那我不管,谁叫我运气好呢!”
“呵呵,我看呐,不是主公的运气好,而是有些人不是在打麻将,打的是人情世故吧!”郭嘉眯着眼,注视着对面的荀攸。
“郭奉孝,你在阴阳怪气谁呢!”荀攸红着脸争论道。
“孰是孰非,都看在眼里,你荀公达放主公吃了几次?”
“对啊,奉孝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这样不行,公达,我要跟你换位置,我要盯死主公!”
李儒反应过来,立刻跟荀攸拉拉扯扯,换成了自己坐刘备的上家。
荀攸无奈地朝着刘备摊了摊手。
大杀四方的刘备不以为意,笑着嘲讽道:“你们以为换个位置就行了吗?来来来,继续,今天不把你们下个季度的俸禄赢完了,我都对不起我这手气!”
“谁怕谁,不要走,决战到天亮!”
“哼,谁怂谁孙子!”
……
一夜无话,早早的,徐荣就身着甲胄,腰佩安汉剑,巡视在城防之上。
凡他路过,一众军士都对他畏惧如虎。
因为,徐荣将他们的家人都接入雁门关的做法,已经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跟徐庶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些人非但不敢怨恨徐荣,反而是对他的这个做法感到害怕。
再也没有像昨天一样,暗地里议论着徐荣不近人情,居然罔顾城关下的同族性命。
而是一个个磨亮了武器,力求多杀几个敌人,好减轻城防的压力,不然的话,他们的妻儿老小,就要被当作人墙拉上城关了。
“将军有令,杀一人可换一个家人退入后方,杀三人,可保证全家平安,从此退入太原郡安享太平,杀五人做伍长……”
“早就听闻如今的太原郡在主公和汉明先生的治理下,繁华异常,人人有新衣,餐餐有饭食,我只要能杀三个人,我的家人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切,瞧瞧你这出息,我出门前,已经答应我家娘子,必须要立下功勋,等到退伍之后,就能带着家人在太原安居乐业了,昨天我已经杀了两个了,只要今天再杀几个,就能达到目标了!”
“哇,好羡慕你,昨天我都不敢开弓呢,下面的,可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可怜人啊!”
“屁的可怜人,你昨天没听到那些人有多么的下贱吗?在那些匈奴人的铁蹄下,不敢有一句怨言,反而是想让徐将军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你知道一旦打开城门,那在这些人身后等待的匈奴骑兵就会一拥而上,一旦雁门关失守,那我们的家人也会被这些毫无人性的匈奴人给欺凌!”
“这位兄弟说的对,大家伙难道忘了当初我们被匈奴人欺凌时的模样了吗?若不是主公派人收复阴馆,我们现在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虽然在城关上当起了兵,但主公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一日两餐,这都是主公赐给我们的!”
“对,主公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就应该替他卖命!”
“我还听说了,如果战死,妻儿老小都会受到保护,同样退入后方安全的城池,死了还有一笔阵亡抚恤金,足够一家子人活好几年了!”
“还有这好事,等会谁都别拦着我,老子一定要给那些软骨头看看,什么叫并州男儿的骨气!”
“兄弟,算我一个!”
听着耳边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徐荣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
一味的讨好,换来的只会是得寸进尺。
唯有大棒加蜜枣,才会让人心悦臣服!
民心可用!
军心稳固!
不消多久,敌人的牛角号吹响。
浩浩汤汤的军队踏过地平线而来。
都不用徐荣这个主将下令,在每一个背嵬军的提示之下,所有守城将士都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虽然眼神中依旧有着一丝惧怕,但再也不像昨天那样恐惧了,更多的,是脸上难掩的那丝兴奋。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这才是他们作为一家顶梁柱此刻的想法。
昨日被射杀了数百人的汉人先头部队,今日依旧被像驱赶猪猡一样地被驱赶到了城关之下。
还没等这些哭爹喊娘地求饶,只见徐荣高举安汉剑。
城关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一千背嵬军异口同声地大喝道:“退,退,退!”
剩下的五六千士卒则大喊道:“杀,杀,杀!”
看着这一幕,后方的呼衍骨都侯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一旁的韩氏骨都侯说到:“咋好像不太一样呢?”
韩氏骨都侯也是眉头一皱,抽出马刀下令。
“所有汉人,给我冲击城墙,凡敢后退者,杀无赦!”
兵锋之下,数千汉人硬着头皮乌拉拉地冲向城关。
“放箭!”徐荣没有任何迟疑。
这次,所有人第一时间引弓射箭,漫天箭雨瞬间落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再射!”
“继续射!”
三波箭雨之下,哪怕后方有匈奴人驱赶,作为先头部队的这些汉人都被吓得腿脚发软,裹足不前。
更有不堪者,看着前面被射成刺猬的同胞,忍不住口吐酸水。
“这徐荣……”韩氏骨都侯见到城关上坚定不移的防御攻势,脸色难看至极。
“咋整?”呼衍骨都侯问道。
“给那些汉狗分发盾牌,将云梯推到城关处,全力攻城!”
几波进攻,连续阵亡了上千汉人,韩氏骨都侯可不希望这些汉人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哪怕是战死,也要给他们的匈奴士兵创造出攻上城关的道路。
在匈奴人的马刀威慑之下,剩下被吓破胆的汉人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个举着盾牌,替身后欺凌他们家人,奴役他们**的匈奴人卖命。
“滚石檑木准备!”
城关上,依旧有条不紊地下达着防御命令。
数千汉人付出惨痛的伤亡,硬扛着头顶的箭矢,终于是将匈奴人为了攻城征辟汉人工匠打造的云梯推到了城关之下。
然而,下一刻,迎接他们的,就是足以将他们砸成肉糜的滚石、檑木!
尽管有着盾牌守护,被滚石、檑木砸中后,依旧是难保性命。
看着城关下犹如绞肉场一般的血腥场景,饶是完全不心疼汉人性命的两部首领,看得都是连连皱眉。
不过,最终在这些汉人“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一架架云梯被稳稳地架在了城关之下。
呼衍骨都侯立刻下令,全力攻城。
早就跳下马的匈奴士兵嘶吼着冲向云梯。
对此,徐荣冷冽一笑,并未在意。
让人继续有条不紊地滚落着早就备好的滚石、檑木。
但两样东西的杀伤力终归有限,难保没有空缺。
很快,云梯之上,如蚂蚁上树一般,密密麻麻地登上了攻城士兵。
徐荣咧嘴道:“给这些匈奴狗杂种,尝一尝金汁的威力!”
在一个个塞住口鼻的士兵合力之下,费力地将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搬了过来。
其中散发的恶臭,哪怕是早有准备的守城士兵都是忍不住犯恶心。
“给我,倒!”
收集的各类粪便,通过高温加热,再在里面放入了晋阳医学院最新研究出来的跗骨噬肉的烈性毒药,构成的是这一锅锅让人望而生畏的金汁!
金汁顷刻间倾倒而下。
云梯上的匈奴士兵还没反应,下一刻,黄澄澄的金汁从头顶灌入,刹那间,第一批接触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很快,整个人如同在油锅里炸了两个来回一样,化作一具焦尸跌落云梯。
但这还没完,金汁顺着云梯淌下,每一个接触到的人,手碰手烂,脚碰脚肿。
这还只是高温灼烧之下,金汁中加入的剧毒,会很快的透过伤口,渗入他们的皮下组织。
那种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哪怕他们不死,也会跟随他们一辈子。
雁门关不算巍峨的城关之上,顿时被渲染成了一片屎黄色。
而城关之下,俨然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无数的匈奴士兵和力竭的汉人,徜徉在黄色的海洋中,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嚎声。
身后还没来得及爬上云梯的人见状,更是被吓得止步不前。
有些人还想去救,但手一碰到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金汁时,立刻是滋滋作响,血肉瞬间被腐蚀,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隔着老远,一阵风吹过,金汁那独特浓郁的恶臭,搞的刚刚吃了羊尾油,大呼过瘾的呼衍骨都侯和韩氏骨都侯一阵反胃。
吐是会传染的,随着最前面的两部首领哗哗呕吐,已经闻到臭味的匈奴大军,呕吐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退,撤军,撤军!”
韩氏骨都侯保持最后的清明,下令撤军。
一战之下,汉人先头部队损失过半,匈奴大军付出上千死亡,上千重伤的代价,惨淡收场。
但活下来的那些匈奴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伤兵营里,每一个入内的人都被吓得脸色惨白。
没有一个活着的伤兵,还能有一副完整的身体,多的是身体被腐蚀,毒素渗入体内的伤员。
呼衍骨都侯和韩氏骨都侯两人面色惨白,心有余悸。
反观徐荣那边,在己方没有任何阵亡的情况下,杀敌数千,打退敌军,城关上爆发出了欢呼声。
但徐荣没有因此而得意,反而是严格执行如今刘备帐下制定的战争后续方案。
打扫战场!
用清水冲刷干净城墙,所有尸体集中焚烧。
这是张机和华佗在被秦耀普及过现代医学之后总结出的一个结论。
汉末天下大疫,除了天灾之外,最重要的就是**。
战争死伤人数不计其数,尸体的腐烂,和军营卫生的问题,导致疾病很容易传播。
打扫干净战场,是非常必要的防疫工作!
上千的尸首,有汉人的,也有匈奴人的,在浇上了猛火油之后,被徐荣一个火把点燃。
熊熊的烈火,染透了半边天,似在述说战争的残酷。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金汁的恶臭,伴随烤肉的香味,刺激着每一个城关守军的神经,一个个没有了战争胜利的喜悦,换来的,是满脸的惨淡。
所有的士兵,无关装备有多精良,训练有多努力,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血与火的战争,就永远蜕变不成坚韧不拔的士兵!
而上千的背嵬军,则表现的处变不惊。
没有任何的欢呼雀跃,也不会因为周边环境的问题,和那些熊熊燃烧的尸体而有所动容。
再大的场面,他们都见过了,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何止数千?
待到匈奴大军再度朝着雁门关开来之时,便能在雁门关不远处,看到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京观。
这是……徐荣送给他们的礼物。
触目惊心的一幕,无疑震撼住了这些泯灭人性,但还知道畏惧为何物的匈奴士兵。
但已经有了应对金汁方案的韩氏骨都侯,对此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徐荣,我必将让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