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苍寻思,那天我被甘丹措带走时疾声呼叫汴梁城,若是谢大哥和箫姑娘关心我,安全后定会到京城救我,是的,他们一定会去救我。
想起箫冰冰,周苍心头有一股暖流淌过,顿时来了精神,“既然明知他们在京城寻我,我怎可躲藏起来让他们空找一场?须得立即回城才是,也顺便回家查查,看到底是谁在暗中害我。
想起满城张贴的通缉令,周苍故伎重施,到集市上买了一套道士装备,身穿道袍道帽,背负桃木剑,手摇三清铃,易容改貌,大摇大摆从西门进入汴梁城。进城后,周苍在鲤跃酒楼住下,收拾一番便出去闲逛。
不想刚出客栈大门,迎面走来一位俊美中年道姑,一身杏黄色道袍包裹着修长的身子,手持拂尘,背负长剑。
两人互见同行,都不禁行注目礼。
周苍一呆之下,大声叫道:“澜宁道姑!”迎面而来的人正是太姥山道长澜宁道姑。澜宁脸上露诧色,道:“请问小道长是谁,你认识我?”周苍当真喜出望外,几乎要跳将起来,说道:“澜宁道长,我是傻苍傻掌门,你认不出我来了么?”
澜宁“啊”的一声道:“傻掌门……那个傻掌门?你是百虎门傻苍傻掌门?”澜宁凝视片刻,才认出眼前的道士是傻苍,无比诧异问道:“傻掌门,你拜入了那家道门?”www..cc
周苍立时打消逛街的念头,引澜宁至客栈大堂一张空桌坐下,笑嘻嘻说道:“我只是虚有其表,实乃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澜宁很是好奇,问道:“假道士,怎么个假法?”周苍道:“从头假到脚,这一身行头,是我在集市买的,为掩人耳目穿着好玩。”澜宁哑然而笑,道:“你扮什么不扮,偏偏扮作道士,是不是想跟我抢生意哪。”
周苍笑道:“我便是忘不了道长你的风姿,这才扮作道士嘛。”澜宁脸上微微一红,道:“胡说八道,你再口无遮拦,我可不跟你聊了。”
周苍这才发觉自己轻佻失言,连忙道:“澜宁道长对不起,下不为例。道长,你吃过饭未有,我请你吃饭。”澜宁微笑道:“好,那便不客气,谁叫你这个假道士抢光了我的生意,害得我连吃饭的钱也没有。”
周苍哈哈一笑,多日来的烦闷情绪暂时一扫而空。
席间,周苍把他寻回自我认祖归宗一事毫无保留跟澜宁说了,澜宁停筷恭喜他。不料周苍长叹一声道:“道长,跟你实说,我宁愿自己还是傻傻愣愣的傻苍,而非眼下的周苍。”澜宁问:“这又为何,身为京城大官家的公子,不是很风光么?”
“风光?那来的风光,风凉还差不多。”当下也不管澜宁爱不爱听,将与家人相认那一日直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小,通统都讲出来给她听。不知为何,周苍对澜宁信任已极,一见如故,愿意向她倾诉心中所有的秘密。
周苍遭家中暗黑势力谋杀迫害的愤恨在脸上表露无遗。
澜宁静静倾听,完后寻思一会,说道:“周公子,不,还是叫你周掌门罢,你所有不幸都来自于那股害你的势力,不知敌人底细之前决不可现身,就让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周苍道:“对啊,所以我就扮在一个道士。”澜宁微微笑道:“原来你也不太傻。”
闲谈一会,周苍终于忍不住问:“道长,那日冷面神洪仁海将你劫走之后发生的事,能不能跟我说一说。”澜宁皎洁的白玉脸庞突然泛起一阵红晕,端庄神态中多了一分忸怩,道:“你问这个干嘛。”周苍连忙道:“没干嘛,我只是好奇,道长不方便讲便不要讲。”澜宁红晕很快消退,道:“本来这也没什么,洪仁海与逸航……李逸航大侠都是我的故人……因为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而结了仇,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讲的。”
周苍见她不愿多说,忙道:“是,是,我只是随口问问,别无他意。道长,你这回来京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吗?”
澜宁道姑自觉失态,便道:“没什么要紧的事,这不是快要过年吗,太姥观应官家之邀前来京师,意借新春之际为国祈福祝祷,保风调雨顺,师父派我先行前来打点一切。”周苍道:“那近期不打算离开了?”澜宁道:“是,怎么也得过了元宵再走罢。”周苍道:“太好了,我先回家去探个清楚,若只是我多疑,便请道长来我府小住一段时间。”澜宁微笑道:“周掌门,你我萍水相逢,到贵府小住,不太方便罢。”周苍笑道:“你我都是道门之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得澜宁道长鼓励,周苍饭后即向周府走去,边行边留意四周,盼望可遇上箫冰冰谢霆他们,同时也保留足够的警惕,毕竟现下他是一个抗旨逃犯,若再落于曾远彭手中,性命铁定不保。
路上,他看到一间卖胭脂水粉的档铺,进去买了些胭脂水粉,顺便让店里的姑娘给他细细打扮,对镜一照,一个英气逼人的道士昂然而立,一个连女鬼见了都要动心的道门中人。
终于到达周府,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东墙侧门,周苍抓了一把雪在脸上擦拭,走到后门。
进门处两排长凳,分坐着四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腰板笔挺。
周苍刚走近,一名青年汉子走将出来喝道:“停步,干什么的?”周苍眉毛一扬,压了嗓子道:“这位兄弟,贫道是贵府弟子王进的堂哥,有事要找他,麻烦请他出来相见。”
汉子听得是件麻烦事,当即表示现下正在当值,走不开。周苍二话不说塞给他五拾钱银子,汉子眉花眼开,乐呵呵收下,转身进去给王进传讯。
等好一会,王进才出来,看着眼前的道士,满脸惊疑之色。周苍走近他身边低声道:“小进子,是我,跟我过来。”
只大少爷周苍才叫他“小进子”,王进乍听下又惊又喜,细看几眼突然叫道:“大少……少……”周苍嘘了一声“别作声。”拉着他的手走远。行至偏僻处,兴奋无比的王进抓着周苍的手,迫不及待问道:“大少爷,你怎一声不响就走了?大夫人可想你呢。”
周苍道:“我娘怎样,可没病倒罢?”王进摇摇头道:“倒没有,但老爷却病了。”周苍吃了一惊问:“我爹爹怎么了?
“老爷在你消失后坐立不安,急火攻心,第二天吐了一大滩血,倒在房间内不省人事,至今一直未醒。”周苍心中突的一跳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进去看看。”
进门时,八名汉子拦着不让进,王进道:“卢师兄,你不认识……”
周苍突然摇了摇手中的铜玲,说道:“卢兄弟,贫道行走江湖,刚听王进说周老爷昏迷不醒,观府顶阴气聚拢,掐指一算,算出府中有妖物,周老爷对我弟弟恩重如山,贫道不能不管。”王进连忙道:“对,是大夫人叫我请来帮忙驱魔的。”
谁知那卢师兄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说道:“周二爷有交待,任何来历不明之人都不得进入周府,除非被拜访的人亲自出迎。”
王进道:“难道我来接他入府也不行吗?”那姓卢的青年道:“王进师弟,你不要难为师兄了,上一回三小姐私自带外人入府,二爷追究下来,福伯成为替罪羊,足足被扣了两个月的粮晌,害得家里几乎揭不开锅,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人是大少爷,怎么就成外人了?”王进心下不忿道。
“二爷原话这么说,有本事你去问二爷去。”卢姓青年道。
周苍听得他啰哩啰嗦,堂堂周家大少竟然成了外人,忍不住心头火起,道:“兄弟,你黄大眼看清楚我是谁。”卢姓青年汉子瞪大眼睛道:“我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皇老子过来,没人带着也不让进。”
周苍真被他气得想动手打人,王进道:“卢师兄,他是大……少爷,还不快快赔罪。”
“什么大爷少爷的,我眼里只有只有周老爷周二爷,黄总管说的话也不算数。”
“你……”王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苍再无法忍耐,晃身一把抓着那姓卢的胸衣举将过头,喝道:“你说什么?”看门的另外三人见得师兄弟被制,立即围将上来大声斥骂。
王进叫道:“各位师兄弟别冲动,他是大……”
周苍将那姓卢的青年往地上重重一扔,喝道:“王进住口。”王进听得喝声,连忙闭嘴噤声。
看门的三条汉子见这道士身法如此快,自知就算三人齐上也不是敌手,那姓卢的更是被摔得屁股开花,爬起来道:“你……你……好狂妄,敢打……周殿帅的人,臭道士有本事别走。”
周苍在小进子耳边细语一番,王进点头进了去。
周苍转头对那姓卢汉子道:“我不走,有本事你去叫人出来打我啊。”卢姓汉子翻着眼道:“你有种,你别走。”转头对一名师弟道:“华师弟,你快去叫莫师哥和李师弟过来,就说有人欺负到头上来。”
不一会儿,一大群人奔出门来,姓卢的汉子指着周苍叫道:“莫师哥,就是这臭道士来找碴,他想进府,我没让进,他便动手打人。”
这群人走到周苍跟前,领头的莫师哥盯着年纪不大却长着三络长须的道人,说:“道长,是你先动手打我师弟?”周苍斜睨看向众人,认出领头的是莫行风,李广他俩,点了点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李广光看他眼睛长在头顶上那鸟样心里便有气,再听他说话不咸不淡,更是气不打一处出,喝道:“是你打的,便要狠狠教训。”周苍道:“好啊,来啊,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李广怒不可遏,抬手便打。
莫行风喝道:“李师弟,住手。”李广拳头停在空中,叫道:“莫师哥,这人纯是来找碴的,不狠狠教训一番怎么行。”待看见师哥严厉脸庞,重重哼了一声将手收回来。莫行风道:“这位道长怎么称呼,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来找我周府的场子?”
周苍于过去的事已记起八~九成,看着眼前这群师兄弟,受伤后他们对待自己的恶劣态度一一在脑海中浮现,风光重归后,府中下人个个兴高采烈,偏偏一群师兄弟妹却如丧孝妣,见面时挤出的笑容勉强又虚伪,一想起这些,不免心有不忿,但也仅此而已,谈不上仇恨。教训他们一番也就罢了,可突然又想,这等计较未免显气量狭窄,欺负弱小,更非男子汉所为,要是传入谢大哥和冰冰耳中,定然会被他们取笑。言念及此,又见莫行风甚有礼貌,便道:“刚才有所得罪,这位莫师哥莫放在心上,贫道路过贵府,见府内有妖气,便寻思着进去瞧瞧是什么妖物作崇,不料惹了这位卢师哥,请勿怪。”
偏偏莫行风见他态度忽然好起来,还以为他怕了李广师弟,心中暗骂:“孬孙!”胆大一下子大起来,道:“不怪不怪,不过适才我听说你一下子将卢师弟抓起来举在空中,武功那是相当的不错哪。”周苍道:“贫道想入府斩妖除魔,解世人疾苦,受到你师弟的阻挠,一时心急,罪过罪过。”
周苍愈客气,莫行风便愈大胆,道:“道长伤我师弟,若单凭几句话便不矛追究,传将出去叫我周府主仆面子何存?”周苍伸脖子看向门内,仍未见小进子身影,随口道:“那你待怎样?”莫行风嘻嘻一笑,道:“须得给我们赔礼道歉,每人磕一个头。”周苍哦了一声,双眼瞄向他道:“要我赔礼道歉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罢,我不用手,你能打中我一拳就算你赢,赢了我就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