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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把装逼进行到底
    “官人好学识!”

    不期然的一声,打断了王伦的思路。不消说,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东京地狭,这个院子本就不大,走的是精巧的路子。所以王伦的慨叹,三五十步之内是听得到的,很显然,楼上人听到了。

    是阎婆惜。

    “这么晚了,姑娘还没睡么?”王伦有些哑然,不过转念一想便了然了:人家可是夜生活的主,时差稍微比一般人晚几个小时是正常的,而且从自己过来到现在,无非是洗了个澡的功夫。再加上这是夏天,她在楼上乘凉也未可知。

    看过去时,却见楼上一袭白色的裙裾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十分亮眼。

    “奴家如果睡了,怎么能有幸听到官人的大作?”阎婆惜的声音甚是好吃,在晚间更有一种令人无法忘却的魔力,穿透了夜的隔阂。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虽然王伦在今日给她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好人”的层面上,她也只认为他是一个很普通但是有引起正义感的生员,仅此而已。

    她来帮他,只是因为听说了高衙内要找他的麻烦,而他毕竟是因为自己才惹上的麻烦。作为本质上善良的女孩,他只不过做了她应该做的事而已。

    按照计划,明天就该离开东京了,这也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从此奔赴陌生的地方,她还是很留恋的,因为毕竟在这里,她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和方向。

    只是没想到不起眼的王伦竟然发了一句很了不起的感叹。这个世界上知识层次最高的女性普通都在青楼,而阎婆惜从小被培养出来的琴棋书画能力让她有非常良好的分辨力。

    这是好诗!

    罕见!

    王伦难得地赧言一笑。诗当然是好诗,出自清代“毗陵七子”之一的黄景仁的《绮怀》,极为有名,此句也是传诵千古的名句,装逼的利器。

    主要是应景,而且他此刻的心情与诗人相同。

    伫立风中、月下伤心人、往事不可追、让人绝望的清醒…

    高级妓院里的姑娘如阎婆惜,虽然只是卖唱的,却资质不凡。若不是在歌唱上有相当的浸淫,不可能在东京混得风生水起。王伦随兴表达出来的一点点感情,她马上就敏感地捕捉到了。

    “戏作耳!岂敢登大堂之雅?姑娘谬赞了。”他马上谦虚地说。

    装逼就要有装逼的逼格,随随便便就以此自矜不是好汉子,拿得出手的技艺就要贬得越低越好。

    “戏作?”阎婆惜笑起来:“只凭此句,官人的诗才便可称颂一时!奴家何幸,竟然忝逢大家…不知道官人的这首诗唤作何名?”

    东京向来是文学的殿堂。以她在东京这么多年的阅历,完全没有听到此诗,想来便是新作不久。看王伦的年纪,肯定是了,否则的话,自己不应该没印象。

    但愿不是转用了某位枪手的,近年来很多文人为上位可是颇愿花钱的,只为一夕成名。

    而且不是她想怀疑王伦,而是这句真的太好了,让她很难相信这种佳句会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年轻生员手里做出。

    “名字?”王伦想了想,腼腆一笑道:“让姑娘笑话了,此是小可适才有感而发无意苦吟了两句,如果姑娘认为它是诗的话,那它就算是吧!”

    原来真是现作的啊!那就更不一般了,阎婆惜一时大喜。

    打小儿她就进入这一行,吹拉弹唱无有不精,自己长得也算千娇百媚,但是始终欠缺人吹捧,一直在二流的演员梯队里打转。

    没办法,宋朝娱乐业非常发达,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家里往往养着私人的娱乐班子,包括唱曲的歌伎、跳舞的舞伎、演剧的优伶、说书的先生,何止成百上千人。

    另外宋朝的大型娱乐场所叫做“瓦舍”,一个瓦舍里又包括十几个“勾栏”(剧场),而一个较大的勾栏就能容纳几千人同时观看演出,歌舞伎倘若没有充足供应,又怎能保证这些娱乐场所的正常营业呢?

    在如此多的人里面想出名,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够的,因为这里面俊男靓女太多了。单论才艺,现今开封娱乐业总共七十二名当红艺人,至少一半是女的。

    例如表演歌舞的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王京奴、安娘、俏枝儿、杨总惜、周寿奴、张真奴、杨望京,表演杂剧的朱婆儿、俎六姐,表演傀儡戏的张臻妙、温奴哥,以及说书的文八娘、王颜喜、盖中宝。

    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张廷叟、孟子书主张;小唱: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诚其角者。

    这些人中,李师师、赵元奴、王仲端三人,阎婆惜不敢比肩,人家毕竟都是当今皇帝看中的女人,而且像李师师都有个御用文人周邦彦帮其写词谱曲,不想红都不行。

    但是别的人,她自信有一较之力。只可惜命运多舛,她又坚持卖艺不卖身,所以只能叫好不叫座。当然若不是她坚持这般,恐怕早就会被人捧红,也轮不到高衙内和她打擂台吧?

    以她在文学上的造诣,别的不敢说,这品鉴能力是绝对的,也自然能够听出里面的门道来。

    王伦吟的,分明是一首好诗!

    “官人若非对奴家藏拙不成?奴家虽然才疏学浅,但好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好吧,既然你很想知道,王伦又怎么会真的藏拙呢?

    你道他真的无缘无故就在这里为赋新辞强说愁?真当诗不值钱么?他肚子里还能记几首?有感而发这件事,在出门望月的时候是,在院子里徘徊的时候是,但后面听到楼上有动静知道是阎婆惜时不是!

    因为他想到一件事:既然阎婆惜出走东京注定没有好结果,那就想方设法把她留下来----不是他的内心的境界有多崇高,而是他不知道明天如果她真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高衙内呀高衙内,明天会不会还盯着要和自己叫板?

    用才情征服女人,让他有个体面的避祸场所,是他在见到阎婆惜爱心泛滥时便定下的决策!

    不然怎么好在这里骗吃骗喝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