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王伦咳嗽了一下,让这两个陷入超友谊境界的男女惊醒了。
还有人在边上呢。
李师师端正心态,自己的小女儿态被面前这个可以做自己弟弟的男人瞧在眼里,有点讪讪的。
安安静静地看着别人装逼泡妞,饶是王伦豁达之人,也不应豁达如此。这种事,只有自己是主角才有意思,看别人,除了血压升高没别的好处。
周邦彦却很为王伦的不识时务而恼火。你小子该有点眼色啊,哪怕是和边上的红玉小姑娘聊聊天什么的也是蛮有意思的事吧?
自从徽宗皇帝成了李师师的入幕之宾后,听她唱曲、和她聊些诗词都如常,可是再想一亲芳泽,却谁都不敢了。
皇帝的女人,谁还敢动!晚上听曲可以,但是待得稍晚一点都有人过来询问的,妈妈也不许。白天,他可没有白日宣淫的雅好,便是李师师自己也知道洁身自好。
他们这样的柏拉图式的情愫持续了好几年。
除了偶尔踏踏青、游游湖、爬爬山…做这种事的时候边上当然有人在窥视,看是否有逾矩的行为。往往,因为这个原因,都不能尽兴忘情。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她一诉衷情,却又碍着王伦这个外人。
至于红玉,作为李师师的贴身婢女,她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王贤弟可是有了好词?”他报复性地问。
凭心而论,王伦的几首词都写得非常之好,连他走婉约路线的都觉得欣赏至极。只是自己蹉跎半生才得到如今的名声,他就几天的功夫便让东京文坛起了地震,尤其在李师师面前,这种竞争的心情十分迫切。
是不是天下的文人都是一个论调?王伦很无语。你以为好诗好词像人身上的灰,只要搓一搓,总能掉下点?文学作品是有版权的,没点好处的事,免费写词就是亵渎!前面几首诗词虽然没拿到钱,却也好歹闯下点名声,可是再拿它们来取悦别人而不是用来捞实在的东西,不值!&nbp;&nbp;
一直搞不懂像贺铸、周邦彦之流为什么会有花不完的银子,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产业啊?当然,若是因为写诗作词能够免费上青楼----比如结好这位师师姑娘,也是可以的。
现在生意谈不成,却要拿脑中的存货浪费,这可不行!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小可作词,一向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小可可没有周兄的本事,能够出口成章、信手拈来…”
这话夸得有点过了,几近于讽,周邦彦也受不了了,他写词只一晚,但是酝酿好多天。要是真能信手拈来,那诗词就成了白菜价,还有什么美感可言?
李师师和他熟稔,知道他的心意,那是想借此词立威呢。况且她也有考较的意味,毕竟王伦从年龄上太过年轻,而在诗词质量上又浑然老成,突然之间异军突起太过离奇。
“我听说官人在李瓶儿家中和苏小学士饮酒之间当场便做了一首《贺新郎》,技惊四座。今日适逢其会,奴家虽然不能像李瓶儿能入官人的眼,但是这位清真居士在词道上不输于苏小学士的。官人一直推三阻四,若非奴家就这么不堪吗?”
李师师的话说得很重,虽然说的时候她秋波宛转。
不过她的这些嗔怨对王伦无效,无它,因为她不是他的菜,仅此而已。
王伦是个很实际的人。在前生,他就是个很能拎得清的人,追星、打赏网红主播、某某交友这些事基本与他无缘。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他(她)们不是他的菜。
并且他也没钱。
李师师美则美矣,他却知道,有宋徽宗这杆大旗,有周邦彦给她呐喊,她有资格、有实力、有底气面对任何男人的青睐。与其花那个代价,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像李瓶儿,其实也不错。
“娘子言重了,让小可怎么承担得起!小可作词,只是稍抒胸怀,多是有感而发、殊少无病呻.吟。看到师师姑娘,小可欢喜还不禁,哪还有心情吟诗做赋?”
他说的是实话,毕竟诗言志词言情。同样的悲秋伤春,你可以说言为心声,也当然能说是无病呻.吟。
只是实话向来比较伤人而已。
李师师便莞尔一笑。毕竟王伦还算是个养眼的男子,他夸奖自己,又当着周邦彦的面。
可是周邦彦却听了不是滋味。什么叫做“多是有感而发、殊少无病呻.吟”?他是说自己写的词吗?
不过讲真,婉约词本来在取材上,就是多写儿女之情、离别之情;在表现手法上,多用含蓄蕴藉的方法表现情绪。说它修辞委婉、表情柔腻当然是好,你要非说它是无病呻.吟也没毛病。
原来自己花了无数心血所做的这首《烛影摇红》对他来说竟然是无病呻.吟!周邦彦心内大怒。
批评家因学识和眼界以及心境的原因,可能对某首诗词有其独到的理解,这个很正常,正所谓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可能大家都喜欢你----你又不是人民币!
不过这首词是他是奉旨“增损”修改他人词作而成的,对于改写者来说,这是一项颇有难度的工作。
首先是奉旨修改,宋徽宗以原作不够“丰容宛转为恨”,下令修改。要迎合精通音律的皇上心意,做到“丰容宛转”,这的确是一件难事;
修改他人的作品,尤其是一首较为成功的作品,既要保持原作意旨、风格,又要使之更完美,更上一层楼,这又是一难;
对于周邦彦这样已经成名了的作家,修改他人之作,自亦需写出自己的风格特点,此为三难。而难能可贵的是,他把这三者都做到了,且做得天衣无缝。
这样一首文、辞、意俱佳的词作,竟然被人说成是“无病呻.吟”,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不过老成人与少年人的心性不同的是,他能忍得住。非但如此,他还能把愤怒的心情很好地隐藏起来,转而用一种很寻常的语气对王伦说:“贤弟的评价是极中肯的,不过若是贤弟也能不吝笔墨为师师姑娘写下一篇,方不负今日相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