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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歌舞诉衷情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若有人无动于衷,可能只是没有触动到他的底线。

    虔婆爱钱,自古有之。李师师作为皇帝禁脔这样的身份,宋江这种贼寇,一百两金子就能让其冒着血海干系让他们见面。现在,当西门庆轻轻巧巧拿出这种利诱后,老鸨动心了。

    就让两位姑娘中的某一人出面来见见就行,无非陪一杯酒、唱一首曲子的事。轻轻松松赚到几百两银子,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官人稍待,容婆子上去看看。若是哪位姑娘得闲,便请她下来与官人把酒唱曲耍一回有什么打紧?客人这等重礼,却让婆子如何使得?”

    西门庆也是人精,既然决定花钱砸人,岂有半途回收之理?况且这是什么地方?撒出去的钱还能真要回来不成?当下便笑起来:“值得甚么!妈妈且拿去,某便在这里静候佳音罢了。”

    老鸨满心欢喜,收了金锭,兴冲冲地上楼去了。

    西门庆看着她的背影,得意地一笑:“王伦那厮,不知道如何因缘际会,竟然闯下一番名声!只是他再是什么山水郎、王青山,某只以黄金敌之,看他如何反应?”

    玳安在一旁侍候着,闻言嘿嘿笑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二十五两金子若还是见不到一个女人…难不成她是镶金边的?

    只是过了半晌,不见老鸨下来。

    西门庆不禁烦闷:“这虔婆,事又做不成,人也不见来,到底是想做甚?”原本想着钱到人现的美事的,现在竟然怀疑起来。

    难不成这阎婆惜和孙三四对这么多钱都不放在眼里了?

    被他说对了,她们两人还真没放在眼里!

    老鸨上去的时候,王伦和她们推杯交盏,十分快乐。三个人,王伦是有美相伴,正合心意;两女是各怀心思,但取悦王伦的想法是一定的。

    作为近来京中最炙手可热的青年巨擘,王伦以八首诗词基本奠定了他在词坛的地位,这还不包括给李师师的那首,被她珍藏从不示人。通共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有这么多作品,算得上高产了。

    而且首首精彩。

    不管是从追星还是欣赏的角度,最敏感的青楼中人对他的追捧都是自然的。才子佳人本来就很吸引眼球,她们能否继续吃歌唱这碗饭,跟他有很大关系。

    孙三四更存了一份情怀:眼前的这个王伦,不正是她想托付的良人吗?

    原本她自视甚高,尽管身世曲折。在父亲入狱被害、自己沦落成为歌伎之后,要不是凭着一颗复仇之心,她很难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想对抗如日中天的朱勔,除了假手他人和寄望明主出现之外,没有其它可能。

    后来随着时间的消磨、朝政的糜烂,这种希望愈发渺茫起来,于是这种报仇的心思只能深藏脑后,而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出现了。

    她该怎么办?

    青楼女子最终的出路是嫁人为妾,哪怕她是脱了籍的。她平日里所见到的男人要么腰缠万贯粗鄙无比,要么有贼心没贼力畏畏缩缩来这里只为寻个眼热,殊非良配。

    心气高了,肯定不能草草把自己交出去。

    还有一重麻烦事,以她花魁娘子的身份,青楼里肯定也舍不得放任这棵摇钱树,一定要等到她人老珠黄失去榨取价值了才可能允许她脱籍----丽香院是开封府滕府尹的产业,开封府可是管理全东京青楼的机构,脱籍不易。

    那时节还会有良人吗?

    天幸冒出了王伦。从他一开始露面,孙三四就觉得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

    别的男人为了见自己都是附庸风雅、想方设法做了诗词或者干脆从人手里买来,只为能被自己赏识----高级青楼里的高级花魁可是有完全的自主权来决定见谁或不见谁,当然像宋江这样的财大气粗者除外。

    而他,至少在自己面前放弃了很多次的机会,包括那次自己故意浇他一头洗脚水…

    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只是为了见一见这位敢在同文秋社上“指点”贺梅子又出口成篇的青年才俊。

    也是那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引起了她的共鸣,而“我是清都山水郎”又是何等的洒脱!

    后来对自己的殷勤,他全程没有任何亵渎的意思来,当然欣赏是有的,这让她很悸动。

    她相信在这种场合下能把持住的都是君子----其实她是没想到,王伦只是因为穷而自卑!如果他当时有现在的财力,很多事情真不好说的。

    但是因之印象颇佳。

    再后来就看着他一飞冲天了。她为自己能够提前挖掘了这位天才而欣慰,也为自己和他越来越远的距离而担忧,特别听说他深得三皇子器重、李师师折节下交、香榭楼的李瓶儿主动邀约之后。

    子非池中物,何愁跃龙门。在以文为贵的大宋,放眼望去,何曾有这样优秀的年少俊才?

    她只恨上次没有说明白!

    但是自己明明讲得够明白的呀?

    “难得官人有雅兴,竟然亲自莅临,奴家欣喜不已。乘着酒兴,奴家愿意为官人舞!”

    阎婆惜也不甘示弱:“姐姐以舞助兴,奴家便给官人唱一曲,柳永的《蝶恋花》如何?”

    还有如何?自然是好极的。在青楼听柳永的歌,客人便有种恰临其境、追着前贤足迹的冲动。而且柳词传唱度极高,相当于后世的流行音乐一般,只要从事这个行当,自然手到拈来。

    而阎婆惜不愧是歌舞的头牌,并且极擅唱歌。不需配乐,张口就是仙音缭绕。

    王伦已经是第二次对面听她唱歌了,但仍然极震撼。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二楼本来是很狂躁的,当她袅袅唱出前两句时,很多人都是秉住了呼吸听;当唱到“草色”时,四下里都静了。

    而在她用珠玉之声冲击王伦的隔膜时,孙三四已经长袖当舞,把一丛花团锦绣从容施展开来,亮瞎了某人的眼。

    人生得意须尽欢,说的就是此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