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刚回神过来，近距离的看向这名女人。
她脸上可能因为长期暴晒，而形成了许多皮肤斑点，并且两边的颧骨。
也因为风吹雨淋，从而产生许多黑褐色的皱纹。
不过，她的眼睛却是那么明亮，明亮到有点像太阳。
令李建刚多少不敢直视。
因为看的时间久了，容易被刺眼落泪。
接过水杯之后，李建刚跟这名女人简单寒暄起来。
通过对话，大概得知女人不是这边的人，只是后来儿子当兵之前搬过来的。
家里是西北那边的，听着女人将起曾经。
李建刚来到后院，找了一块木跟坐下，随后女人也走过来，继续拎起斧子劈柴。
李建刚沉默一会后问道。
“家里还有人吗？”
“我偶尔会回老家，我男人腿去年因为山体滑坡，折断了，现在家里只有公公在照顾着。”
李建刚的手指不经意颤抖一下。
随后抬头，眯眼躲着天空的太阳光圈，他看见女人脸上已经冒出热汗。
但是她的双手依旧没有停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李建刚问出这句话后，对方沉默了，而李建刚也沉默起来。
因为就在这一刻，李建刚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对方这是在等自己儿子回来。
到此刻为止，李建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这噩耗。
他不清楚，当一个母亲得知自己心心念的儿子已经去世后。
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你不光是来喝水的吧。”
忽然，女人开口问道，但是声音中没有那种防备感。
反倒，更像是一种坦然。
李建刚点点头。
“我认识你儿子。”
……
女人的斧头再次抡了起来，她没有说话。
李建刚只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些柴火被劈开的啪啦声。
很快，李建刚发现，她哭了。
这一瞬间，李建刚顿时反应过来。
这个母亲，可能早都知道自己儿子去世了。
没错，她早都知道。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政府咨询过？
没有去找部队核实过？
自己的儿子没有了音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不好奇吗？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李建刚顿时鸡皮疙瘩冒出。
他双眸开始颤抖，太阳的光晕好像又刺的他眼睛开始泛红，开始落泪。
李建刚想通了。
其实当这个母亲从收不到自己儿子信件开始，就已经大概知道儿子发生了意外。
但是她没有去找政府，没有去找部队。
是因为，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谁都不找，她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天。
站在太阳下，会重新对着她微笑，喊一声。
“妈！我回来了！”
……
李建刚揉揉眼睛，抽动一下鼻尖道。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
女人说了一句，身子忽然好像被抽走灵魂一样。
手掌一松，那个斧子自动坠落在地。
良久之后，女人看向李建刚道。
“我其实早都知道，我儿子去世了。”
说这句话时，她是那么的平静，只有两行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李建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母亲。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安慰她。
又或许，曾经在梦里，她的儿子已经安慰过无数次了。
李建刚起身，拍拍身上尘土道。
“这件事，我很抱歉。”
“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但是……”
“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收尾，你说是吧？”
……
天空在黄昏时候，忽然阴了下来。
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流冷空气，绕过了横穿南北的那座大山。
一直来到这座古老的四九城。
那些尚未完全坠落的秋叶，这会也被席卷一地。
行人踩在这些失去生命的叶子上。
除了咯吱咯吱的脆响之后，它们曾经的一切存在，一切光阴。
都将尘归尘，土归土。
……
四合院内。
董主任此时打着绷带，拄着拐杖，被其余几名街道办的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聋老太也站在一旁，看着街道办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她嘴角微微一笑，满脸高兴。
今天下午，这帮人过来，主要是逼迫李建刚签署协议。
然后，还要对李建刚的屋子，进行深度调查。
那些完全和李建刚身份不匹配的物资和家具都是从哪里来的？
要是对方的证据解释不清楚。
那就直接没收，然后很有可能给李建刚也扣上一顶窃取国有资产的帽子。
一想到这，聋老太就满心欢喜。
“李建刚！李建刚！你出来！出来！”
董主任等人走到李建刚房门口，朝着里边疯狂喊道。
但半天，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而董主任也吃一堑长一智，这会也不敢上去踹门。
就只能站在门口不断大喊着。
惹的其余邻居纷纷探头看了过来。
大家都在等待着这一出好戏。
“姓董的，你找我？”
李建刚的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李建刚正踏进院子，并且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皮肤黝黑的女人。
聋老太在看见这名女人的时候。
眼角不自觉的眯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忽然感到这女人好眼熟。
好像某个人。
但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聋老太揉揉眼睛，心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丝不安。
“李建刚，那份协议你签署了没有？”
“协议？哦，我扔到炉子里去了。”
“你……”
董主任总是能被李建刚一句话给噎死。
“哈哈哈，好！真好，真是太好了，李建刚，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行，那就把你家门给我打开，里边的东西我要挨个检查一下它们的成分。”
“你要检查成分，先检查人吧，家具的事情，一会再说。”
李建刚淡定回复道。
董主任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聋老太，我问你，小伟（死去战士）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李建刚这话一说出来，聋老太当场脸色大惊！
她这一瞬间，终于想出来，这名女人为何看着眼熟？
因为她和小伟长的太像了，像到简直就是……母子。
聋老太懵了！
浑身汗毛根根立起。
这个她本应该斩钉截铁就喊出来的答案。
但此时却如鲠在喉，直接卡住。
董主任等人也有点懵，这个问题为什么搞的聋老太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老妈妈，你怎么了？”
董主任客套的问道。
但此时聋老太就好像被某种神秘力量给石化了一样。
她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名女人。
两人眼眸对视，一个就好像太阳一样，光辉又纯净。
而另一个，就像是深渊一样，无尽也深邃。
没错，聋老太在董主任问完之后，依旧没有回答，就这么杵在原地。
此时，四合院众人已经不满足于站在门口偷听了。
虽然他们都很不愿意在李建刚面前晃悠。
但是他们都感受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全都从家门口跑上来，仔细的盯着众人看。
李建刚见居民围上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秘密，藏的久了。
的确需要让大家来共同重新见证。
也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四合院里的老祖宗。
这个英雄家属，五保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泥中之鳅！
“老妈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董主任丝毫没有延展太多想法，而是一个劲的跟聋老太套近乎。
李建刚失去耐心了。
目光看向聋老太那张紧张到发白的脸道。
“聋老太，根本就不是小伟的母亲！”
“她是个骗子！”
“骗了政府、骗了部队、骗了四合院所有人，以及街道办你董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