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燕军撤出了灵寿城。
对此,李建的心中并不感到意外。
乐乘和麾下的新军作战虽然极为悍勇,但能否连续两次击败燕军主力骑兵,也是一个很大的问号。
与其冒险赌一把,不如让燕军退出城池之外。
“反正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进城了。”李建笑呵呵的对着身边的乐乘说道。
乐乘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李建这么开朗,他沉默片刻,朝着李建拱手。
“若非是郡守有先见之明,&nbp;提前训练了一支新军的话,这一次灵寿城就真的完了。”
说话时,乐乘的心中多少有些后怕。
作为灵寿城之中的最高军事长官,若灵寿城当真陷落,乐乘难辞其咎。
正是李建力主所建立的新军,才让灵寿城成功逃过一劫,也让乐乘逃过一劫。
甚至现在这么一算,&nbp;可能乐乘还是立下大功!
李建笑着拍了拍乐乘的肩膀。
“其实一开始我建立新军也只不过是为了防着中山国的余孽复兴,&nbp;谁知道居然来了个燕军,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对了,赶紧向都平君和邯郸那边报捷吧。”
都平君田单非常的生气,气得直接拍了桌子。
“七天前的事情,你现在才禀报上来?”
“混账东西,老夫让你们当斥候,不是让你们天天去村子里找女人睡大觉,连燕军五千骑兵过境都不知道!”
“给老夫拖下去,斩了!”
片刻之后,一颗血淋淋的人口被端了上来。
田单冷冷的说道
“现在真正的战斗虽然尚未打响,但战争是一直在持续的。”
“若是再被老夫发现有谁如此疏忽大意,老夫一定要将其军法处置!”
田单的咆哮声让大帐之中的所有联军将领噤若寒蝉。
在田单的身边,齐军主将匡梁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五千燕军骑兵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究竟去哪里了呢?”
田单叹息一声,道
“老夫现在也不知道,老夫只希望,后方的城池不要因此而遭受太多的损失。”
“先抽调一万骑兵出来吧,&nbp;等到确定了燕军骑兵的去向之后,老夫亲自领兵前往拦截,一定要将这支骑兵斩尽杀绝!”
说话时,田单的双目之中闪动着明显杀机。
突然,有人禀报
“灵寿城五百里加急!”
田单和匡梁脸色同时大变,失声道
“是灵寿城!”
作为联军的主将和副将,他们当然知道灵寿城这个后勤基地意味着什么。
田单倒吸一口凉气,冷声道
“好个燕国人,居然跑去突袭灵寿城,这是要断我们的粮草啊!”
匡梁忍不住道
“灵寿城若是被攻破,那我军就真的只能撤退了。”
“都平君,我们在灵寿城之中有多少守军,能守住吗?”
田单脸色极为难看,道
“灵寿城中,只有一千守军!”
匡梁哑然片刻,勉强笑道
“就算一千守军,维持住城防也绰绰有余了。”
田单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从信使的手中接过了信。
刚看到信的开头,&nbp;田单顿时就是一惊,&nbp;情不自禁的念道
“燕军主将乐间,&nbp;在灵寿城当地大族司马氏的配合之下,&nbp;于两日前夜间成功突入灵寿城,并围攻灵寿大营及粮库。”
匡梁也惊了
“完了,这不是全完了?”
田单定了定神,继续念道
“好在郡尉乐乘率领四千新军奋勇作战,一举歼灭了两千余名燕军骑兵,迫使剩余的燕军骑兵撤出城外。”
匡梁大吃一惊
“一支新军,竟然能击溃五千训练有素的燕军骑兵?这这这……”
匡梁作为老将军,他是非常懂行的。
一支刚刚组建的新军,无论是在组织度还是纪律性上都比较差,从而导致他们的战斗力也会变得比较差。
燕军肯定是用精锐去偷袭的,这种情况下灵寿守军竟然还能取胜,不得不说……
“简直就是奇迹啊,都平君。”匡梁感慨啊。
田单心中的思绪也是不停起伏,这大起大落的心情只能说是太刺激了。
田单勉强平静了一下心情,笑道
“老夫就知道,让李建来当这个郡守就是不会差。”
匡梁有些好奇,道
“都平君说的是中山郡的郡守李建吗?但这里好像也没有提及到他的什么功劳啊。”
田单摇了摇头,缓声道
“有一句话说得好,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匡梁将军,别的不说,请你想一下,若是没有郡守的全力支持,这支击溃了燕军的新军从何而来呢?”
匡梁明显楞了一下,随后眼睛亮了。
“也就是说,其实这支新军是李建组建的?”
田单点了点头,又伸手弹了一下信纸。
“不仅如此,李建还顺便扩建了大营,正好将粮库也包含在了大营的保护之中。”
“若非如此,燕军第一波冲锋就能直接占领粮库,那你我二人眼下就只能考虑撤军的事宜了。”
匡梁表情变幻,片刻后长出一口气,笑道
“还好还好,这位李郡守啊,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李建走在大牢的过道上,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还有各种臭味,让人不断皱眉。
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之中,李建看到了司马平。
司马平明显经历了一番审问,整个人身上伤口处处,血迹斑斑。
房门被打开的动静惊动了司马平,在看到是李建进来之后,司马平的脸上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仇恨光芒。
李建在牢房中唯一的坐席上坐了下来,对着司马平说道
“其实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你们司马氏第一次叛乱的时候没有和中山氏合作,那么为何又要在这一次协助燕国人呢?”
司马平用力的朝着李建吐了一口痰,但他太过虚弱,这口痰落在了李建身前大约三尺的地方。
毛遂见状大怒,正准备上去给司马平一点教训,被李建制止。
李建敲了敲面前的木桌,对着司马平道
“其实我能够理解你们这种人的心情,在干这种大事的时候,你们应该也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
“但我还是建议你配合一下本官的审问,这是为了你的家人们好。”
司马平怒道
“你卑鄙!”
李建淡淡的开口说道
“如果你把本官想要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那么司马氏不高于车轮的男童可以免死,只需流放边地为奴。”
“如果你不说,那灵寿城司马氏从此断子绝孙。”
司马平愤怒的盯着李建,眼神恨不得把李建给生吞活剥。
李建表情平静,就这么安静的和司马平对视。
过了片刻,李建站了起来,朝着房门走去。
当李建走到牢房门口时,司马平牙关紧咬,叫了出来。
“回来!我说,我说便是。”
李建立刻退了回来,笑呵呵的看着司马平。
“或许,你应该从头说起?”
司马平显然已经被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数十年前,中山国被赵武灵王所灭,中山王族大部分被杀,还有一部分逃往他国,只有极少数还藏身在灵寿城中。
中山定作为末代中山王的直系血脉,一直以来都被司马氏所秘密抚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振大业,第二次让中山国复国。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司马氏在抚养中山定的过程中,安排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在他身边,这就是司马露。
将来若是中山定能复国成功,司马露自然就是王后。
前不久齐赵联合对燕国开战的消息传来,中山定顿时跃跃欲试,想要起兵反赵。
司马平思考过后,坚决反对这一次起兵。
理由也很简单——打不过。
但不知为何,中山定似乎得到了其他力量的帮助,竟然绕过了司马氏,成功起兵并一度占领了灵寿城。
中山定的成功让司马平又是高兴又是疑惑,高兴是因为中山定这三脚猫功夫居然真的成了,疑惑则是觉得中山定无法应对接下来田单的反扑。
于是司马平一方面让司马露继续跟随在中山定身边,另外一方面则让司马氏保持了中立,并没有公开声援中山定。
中山定对此极为不满,几次前往司马家族府邸,和司马平大吵大闹。
就在司马平有些顶不住压力的时候,田单杀来了。
田单入城之后,那些已经跳出来宣布忠于中山国的人被杀得干干净净,灵寿城之中的人口几天里就少了两三成。
人也不可能全杀完,司马氏因为中立的态度被田单褒奖了一番,司马平胆战心惊,庆幸自家没有暴露。
田单离去之后,司马平又秘密将已经逃进太行山中的中山定和司马露接了回来。
原本司马平觉得中山定经过这一次事情后应该成长了,没想到他竟然又跑去刺杀李建,然后失手被捕。
此时燕国昌国君乐间突然出现,秘密和司马平会见,声称可以通过中山郡郡尉乐乘的关系来营救司马平。
虽然最后并未成功,但乐间却也因此掌控了司马平的把柄。
在乐间的威胁下,司马平不得不暗中为乐间打开城门,成就了乐间对灵寿城的突袭。
李建静静的听完了司马平的话,道
“就这些?”
司马平点头。
李建笑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
司马平的身躯猛然抖动了起来,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你……我能说的全部都已经说了,绝对没有任何的谎言。”
李建叹息一声,道
“不高于车轮的孩子,也就几岁。到边境当了几十年的牧奴之后,和真正的牧奴也就没有区别了。”
司马平苦笑道
“但他们至少能活着!”
李建点了点头,道
“也是。其实你应该庆幸遇到了我,若是换成国内任何一名其他的卿站在这里,你们司马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必死无疑。”
司马平叹息道
“其实下官也有些后悔,以前早就听说过郡守的智慧,若是能直接投入郡守麾下,想必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罢?”
李建再一次的站了起来,道
“再见。”
走出牢房门口,毛遂拿来一份名单。
“大夫,这是司马氏所有超过七岁的男子名讳。”
李建仔细的翻阅着这份名单,最后提起笔来,划掉了其中一个名字。
毛遂下意识的看过去,发现这个名字是——
司马尚。
李建放下笔,道
“一共七个孩子?把他们都送去高阙塞,交给李牧。”
毛遂点头,随后轻声道
“虞卿就在城中,此时保下一条性命,会不会……”
李建笑了起来
“我去和他谈。”
虞信坐在郡守府大堂之中,表情严肃。
这已经是中山郡灵寿城第二次出事了,赵王显然需要一名重臣来这里好好的观察一下,看看这个地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司马尚这个名字上明显被划去的墨汁,虞信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向李建。
“李郡守,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建笑道
“只不过是一名军官而已,让他改一下名字就好了。”
虞信冷冷的说道
“你疯了?这可是欺瞒大王的罪名!”
李建耸了耸肩膀,道
“什么叫欺瞒大王?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司马氏有一个叫做司马尚的人,不知者无罪嘛。”
虞信盯着李建,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一定会在回邯郸之后向大王说明这一切。”
李建笑了笑,道
“如果我说这是一次投资,你信吗?”
虞信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李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
“虞卿,我只想要问你一句,你我虽是大赵高官,看似风光无限,令人敬仰。”
“但你当真能确定有朝一日你我的家族不会遭遇今日司马氏之难吗?”
虞信脸色微变,道
“你……是想要给司马氏留一支香火?”
李建笑道
“周王灭殷商,封微子启立宋国祭祀商王族。”
“就连我们赵国王族,当年不也是在其他几大家族的力保下,才能于下宫之难中重新兴起吗?”
“给别人一个机会,就是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啊。”
虞信沉默良久,面无表情的将这份名单点燃。
“涂抹痕迹太过明显,明天给我一张新的。”
李建笑道
“那司马尚……”
虞信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
“未曾听闻此人。”
看着拂袖而去的虞信,李建不由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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