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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仙人
    <b></b>    道观正殿,香烟袅袅。

    与皇城内其他建筑的朱甍碧瓦,画栋雕梁不同,殿中除了一卷蒲团,一张香案,半分多余的缀饰都没有,墙壁也只是用白垩土简单填砌。

    唯一有些特别的地方,就是大殿正中四人合抱的立柱取代法像,孑孓地矗立在那里。

    随着帝王的叩拜,一道蜿蜒盘曲的身影缓缓从立柱上浮现。

    “赵琛,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将贫道唤醒。”

    若是有旁人瞧见,定会吓破胆,诸邪回避的皇城之中居然饲了一条丈粗的金蟒。

    只见金蟒正口吐蛇信,恢弘宛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顿时在赵琛耳边响起。

    “还望仙长恕孤无礼,实在是我大朔江山危在眉睫,孤不忍百姓刀斧加身,请仙长垂怜。”

    在赵琛眼中,巨蟒遍体披着亮金色网鳞,腹下隐约能瞧见四个鼓起的囊包,乍一开口便是雷鸣般的轰响,煌煌然好似神明。

    听泰安帝的称谓,此兽竟是默默庇护了朔国三百多年的仙人。

    壮着胆子抬起头飞快瞥了眼金蟒,赵琛又赶忙把脑袋死死埋在地上。

    “黄巾祸乱,万般皆由妖人而起,妄借一府百姓骨血成就道基,贫道已经派了景素、景奕二人前去处理,此次来又是所为何事?”

    叹息了一声,金蟒竟直接从立柱上游了下来。

    粗重的呼吸激得赵琛浑身汗毛直立,脑袋中一片空白,甚至都不敢有半分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都说了出来。

    闻言,金蟒发出一声人性化的嗤笑。

    “赵琛,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

    “贫道愿意庇护朔国,不过是源于三百年前与参禄师叔的一场交易,他以正统龙气换朔朝四百载国祚的延续。”

    “适逢贫道要借龙气修行,便应下了这桩差事。”

    “换句话说,只要坐这张龙椅的还是赵氏子孙,是你还是赵桓,于贫道又有何不同?”

    点点金屑从空中掉落,泰安帝只觉得周身一轻,再抬头已经没有了异兽的身影。

    唯有袅袅余音在殿上响起。

    “回罢!”

    “仙长?仙长!孤愿量大朔之物力,皆与仙长,只求,只求仙长能够保住孤的皇位,仙长!!”

    赵琛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殿中的空气胡乱哀求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失魂落魄地走出道观,泰安帝回头深深看了眼门楣篆书的仙都二字,濡濡嘴想放些狠话,终究还是悻悻作罢。

    只是当天夜里,又有几具草席粗掩的残尸趁夜色被从宫中运了出去。

    ……

    “陈校尉,此番先登你是首功,有什么想要的,统统可以告诉本王!”

    骑着高头大马走进泺州城,与皇城的愁云惨淡不同,福王赵桓的脸上写满春风得意。

    攻下泺州城等于拔掉江南的最后一颗门牙,前景一片大好,如此乐事让他如何不喜。

    而替他攻占城头,杀死守将的陈庆之,自然怎么看都无比顺眼。

    “末将恳请殿下收束兵卒,约法三章,好让城中百姓尽快安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庆之居然没为自己争取什么利益,而是恳求约束手下将士,莫要再造杀孽。

    这让他对面前的白袍小将登时又高看一眼。

    此时泺州城内一片愁云惨淡,时不时有士卒嬉笑怒骂着冲进某家某户的院落,半晌扛着一麻袋布帛珠宝,亦或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从屋中走出。

    城中世家大族,早就靠着各种渠道预见兵灾,还没等勤王大军兵临城下,就组织家族子弟带好了地契家赀,躲去乡下避难。

    如今还留在城中的,多是小门小户,只能瑟瑟发抖等待着灾难降临。

    “我道是什么大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都是我大朔子民,本王合应该秋毫无犯,多亏了陈卿提醒本王。”

    装作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说罢,赵桓转头吩咐身边副将道。

    “传令下去,除去留下足够戍卫城关的守军,所有士卒都退到城外三里处就地驻扎,本王要好好犒劳三军!”

    “不过期间如有作奸犯科者,一应人等无论官职大小,皆由军法处置!”

    话语间的肃杀之气,端是让老将们猛一阵激灵,纷纷庆幸要不是跟在福王身前,这回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大伙看向陈庆之的眼神也多了些怨怼。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自古造反不就是为升官发财,如今好不容易破了城,不让哥几个好好劫掠一番,反而种种约束,就你会做好人是吧?

    福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更是高兴几分。

    很快,除了违反军令的士卒,还有些趁乱浑水摸鱼的地痞混混,都被揪了出来,脑袋高高挂在城门前,以儆效尤。

    有了前车之鉴,城中剩余的兵卒都难免收敛手脚,不敢再为非作歹。

    福王又命人招来德高望重的乡老,表达自己是正义之师,绝不容忍手下为非作歹,要乡老替他安抚百姓,尽快恢复城中秩序。

    监督这一切的,自然是陈庆之和手下白袍营将士。

    此番攻占城头,虽说他身先士卒顶住大半压力,然而刀剑无情,还是有十来人死于流矢,亦或是围杀。

    陈庆之将死去袍泽的尸体烧成骨灰,装在罐中便于携带,发誓要将他们带回故乡,还把先登所获金银一半分出来,死去将士的一份也会交到家属手中。

    忙完手中事物,陈庆之方才换了身行头赶往福王的行宫。

    因为府衙被汤正望一把火烧去大半,于是福王临时的行宫安排在泺州名望的徐家园林。

    本来还假模假样的说是征用,只是徐家一众嫡系早已躲去乡下避难,仅凭几个看门护院的丁壮,如何又敢拒绝福王的命令。

    到了行宫,福王和一众将领已早在等候了,看见陈庆之的身影,福王轻咳一声,竟然亲自上前迎接此战最大的功臣。

    直到陈庆之在位置上坐好,赵桓才慢悠悠开口道。

    “有劳诸位爱卿浴血奋战,才能收复泺州,孤心中极喜,诸位爱卿辛苦了……”<b></b>